放大圖片
■攝於2012年春,時當病後出院,談鋒竟厲。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二○一三年六月二十八日凌晨五時三十分,李育中走了,一百○三歲,雖云「因病醫治無效」,亦可云「老死」、「笑喪」。七月四日下午三時,在廣州的銀河園舉行告別禮。是日匆匆北上,終在李老靈前作了三鞠躬。至此,香港文學拓荒時期最後一人,走了。
二○一二年二月五日,他病癒出院,曾北上專程探訪。當時也,李老精神雖欠佳,但仍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兒媳不忍,猛勸休息;李老「返老還童」,只是不依。我們見狀沒法,惟有告辭。這是最後一會。
慕容羽軍自稱是五○年後香港文學的「親歷者」;李老則是名副其實的早年「見證人」。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說:「侯汝華都沒來過香港,為何稱之為香港作家?」
李老為香港文學特別提出了一個框架,他說:「我所擬的香港文學史,可分兩大段:十九世紀為一期,這是一個比較荒蕪的開拓期;至二十世紀又可以作為一個時期,這個時期明朗得多,其中又可以再分幾個階段。一九五○年後則另作處理。」
他進一步闡釋:「我擬計一九○○年到一九一一年,或再延伸到一九一九年,可以作為一個階段,這個階段可以作為舊民主主義階段。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一階段再細分為一九○○至一九一一年為一段,一九一二年至一九一九年是一段,也未嘗不可以。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以後……一直到一九四九年作為新民主主義階段,那是可以的。這整整三十年中變化最大,文學事件也較多。這一大階段,還可以細分兩三個階段,日佔香港時期,可另成一個特殊插曲。」
總括李育中之意是:十九世紀是「開拓期」;一九○○年至一九一九年是「轉型期」;一九一九至一九四九年是「成長期」。許翼心指這樣的分期方案,既考慮到整個中國近現代史的大框架,又符合香港文學發展歷史進程的特點,已相當完備。可嘆研究香港文學史的人,大都未能加以重視,沿著這個方向和線索去發掘和搜集歷史文獻資料。現有的幾部稱之為「香港文學史」的書籍,有的根本撇開「歷史」而只談一九五○年以後的當代香港文學;有的則只限於一九一九年以後的「新文學史」,而其現代部分也只是既有的中國現代文學史中有關香港部分的移錄,或者再加上轉引楊國雄先生有關清末至戰前香港期刊的簡介資料。
但我認為,李育中只作「分期」而未能細加分析和拿出證據來,是為「美中不足」。而這「分期」,仍套甚麼「舊民主」和「新民主」,有點「落後」了。但李老這個「粗分」,仍須有心人去研究和求證。
他百歲時曾說滿眼的「見證」,會訴諸筆墨,但殘軀可以嗎?只落得一句「有心無力」了;他有那麼多的弟子門生,竟無人為之筆錄?可見「香港文學史」從不入他們眼內,或者從不知身邊有個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