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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窟讕言.天南遁叟》的插圖。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王韜被稱為「香港第一位作家」,此言非虛,他除了政論外,最愛寫的是聊齋故事。晚年在上海寫的《淞隱漫錄》,追憶三十年來所聞之事,有不少是構思在香港,背景涉及粵省之地,和英、法、日本。其實,他的第一本聊齋故事,應是《遁窟讕言》。
這部書的創作,據王韜在《弢園著述總目》所說:「少時即有《雞窗瑣話》一書,聊以遣興。青蘿山人許以必傳。嗣後,日有所增成《遁窟讕言》十二卷。」即是,這書一部分是少時之作,一部分是一八六二年逃往香港之後的作品。王韜是於一八八四年回到上海,這書於一八七五年先由上海申報館鉛字排印。一八八○年又由香港中華印務局出版了木活字本。兩個版本內容略有增刪。這書雖不及《淞隱漫錄》、《淞濱瑣話》那麼成熟,但畢竟是他小說創作的起點,值得一看。
最為我最愛讀的是卷一第一篇《天南遁叟》。所謂「天南遁叟」,即王韜逃來香港後所起的外號,內文多是他的夫子自道:
「天南孤島之中峰,有隱者焉,非粵產,而以避兵僑寄於粵。居久之,自號曰天南遁叟。」
這個「遁」字,是他上書太平天國提攻城掠地之策,而被清廷揭發追緝,逃「遁」孤島香港之謂。現時研究王韜者,多引此文以述,尤其是少年一段:
「少好學,資賦穎敏,迥異凡兒,讀書數行俱下,一展卷即能終身不忘。一鄉之人,咸嘖嘖嘆羨曰:『某家有子矣!』年十六,補博士弟子員,賀客盈門,而叟方執卷朗吟,置不以為意。其族兄稱之曰:『此子,我家千里駒也。』」
可惜,這位千里駒,太乖巧了。先上書清廷討伐太平天國,不獲採其策;再而上書太平天國,如此游移不定,實非「貞忠」之人。而雖懷奇才,卻沾染了文士風流之習,成了有名的嫖客。
不僅此也,其人自視亦高,自承「以是人或憚其崖岸之高,而叟自若也」。王韜確有才,多與洋人交,曾助英人理雅各翻譯儒家經典;但遍尋他的資料,王韜英文水準若何,則無文獻記述。待查證。
《遁窟讕言》雖被稱為「後聊齋」,但內中不少篇章,卻無聊齋味。〈天南遁叟〉是其一,另有〈奇丐〉、〈江楚香〉、〈情死〉等篇,玄味已鮮。此書所記,亦每多奇人奇事,文辭典雅;其餘鬼神篇章,亦堪耐讀。
《遁窟讕言》成書後,據王韜在重刻本後說:「刊布未幾,而翻版者四出。」可笑的是,王韜於書肆中,偶見《閒談消夏錄》一書,一翻之下,「則全剿襲余之《遁窟讕言》,一字不易。」想不到,古時翻版易名之風亦盛。
王韜在港創辦《循環日報》,以政論而蜚聲一時。變法圖強之論,啟發了康有為、梁啟超,在他逝世一年之後,轟轟烈烈的維新政變於焉發生。這位天南遁叟才識過人,可惜,他的小說創作脫不了蒲松齡的「陰影」,而成就又遠不及蒲松齡。若能轉轉筆鋒,以其才氣當有所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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