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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空間藝術總監平珩 攝影:施舜馨
台灣的舞蹈故事,怎麼能少得了舞蹈空間這一筆?上世紀70年代,雲門舞集成立,成為台灣舞蹈發展史上的標誌性事件;80年代,舞蹈空間舞團的出現則書寫出另一個故事。作為台灣第二個職業專業藝團,舞蹈空間在藝術總監平珩的主持下,成為聯結不同界別藝術家與創作者的創意平台。今年是舞蹈空間成立25周年,平珩與記者回顧舞團的故事,從上世紀80年代到今天,舞蹈對平珩來說仍然很「好玩」。■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受訪者提供
1984年,平珩從紐約學成回到台灣,在父親,也就是皇冠文化集團董事長平鑫濤的支持下,建立了皇冠舞蹈工作室和皇冠小劇場。最初的概念很簡單,小劇場作為場地和平台,可以讓喜歡創作的人在這裡排練和上課,最後做作品呈現。1984年的台灣,社會還尚未解嚴,文建會成立了僅三年,兩廳院也正在建造中,民間的藝團不多,但對於藝文活動的渴求卻愈發熾烈。在這種情況下成立的舞蹈工作室和小劇場,堅持平台的自由感,不受限的創作主張與對小而多樣的美學的追求,很快讓熱愛藝術的人們聚攏起來,不知不覺間擔當起台灣劇場實驗中的先驅角色。
五年後,平珩正式成立了「舞蹈空間舞團」。舞團頗特別,不僅是表演團體,也是一個多元開放式的創意製作平台。「舞團一成立,我就很清楚這不是我自己的舞團,不是為了我自己的創作,而是一個平台,可以請不同的藝術家來合作,編舞、designer,通通可以。」平珩說,「我們邀請不同的編舞來創作,舞者我們訓練好,你只要來編就好了。在那之前,可能編舞都要看舞者的時間表來工作,你周三有空,他周四有空,斷斷續續的。現在,則可以一下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每天五個小時,專注在作品上。可以說,大家從這裡剛開始學習甚麼叫做『專業的編舞』。」25年過去了,舞團發展成出自己獨特的肢體美學,也不斷地與世界各地的編舞合作,作品獲邀至美國、法國、荷蘭、意大利、比利時等各個國家,全球展演製作的演出已累積超過700場。
從小劇場到藝術節
回顧25年的努力,平珩總笑蚖﹛G「我覺得運氣蠻好的」。她記憶中的上世紀80年代,是台灣文藝發展的轉捩點,社會解嚴前後,新的東西剛剛冒出頭來,大家開始從對「大」的推崇回歸到對「小」的探索,每個人都在試,「如雨後春筍,又如雜草叢生」。對於舞蹈與劇場而言,專業的環境剛剛要出來,但又還沒有發展完全,年輕的創作者們有了更多的機會。「上世紀70年代前,我們還沒有dancer這個名詞,都叫『跳舞的』,直到雲門成立,舞者才被認可為一個行業。以前的人,比如林懷民老師他們,出去都不能直接念舞蹈,都要念一個政經的學位,舞蹈是附帶的。到了80年代,我們比較幸運、自由,我大學念英文系,也參加很多演出,就想要出去念舞蹈,家裡也沒有覺得有甚麼不對。80年代之前,比較多的人出外念完就不回來了,到80年代大家的觀念轉變,學了以後都想要回家鄉發展。」
1984年成立的舞蹈工作室與皇冠小劇場,也因此有了那麼點應運而生的味道。「我們那時開始嘗試黑盒演出,84年才開始做這個劇場,85年就收到香港舞蹈家黎海寧的信,說她有一個獨舞要演出,問我可不可以到皇冠來演,我覺得好呀,也因為這樣就開始了小的藝術節。」平珩回憶說,小劇場與香港的緣分頗深,早期有不同的香港節目到皇冠演出,後來與香港藝術中心有了更多的節目交換,「讓我們覺得可能性不是只做台灣的演出,而可以和國際合作。」這種能量的不斷積攢,終於發展出後來的各種藝術網絡與平台,如1994年起每年舉辦、推介各類小劇場節目的「皇冠藝術節」、1997年開始與亞洲主要城市的小劇場共同主辦的「小亞細亞--亞洲小劇場網絡」,以及1999年發展而成的「舞蹈網絡」等。
舞蹈的小秘密
從上世紀80年代就開始從事藝術行政的平珩,沒有太多可以參考的本土案例,一直摸索而來,她始終沒有忘記在舞蹈中「好好玩耍」的初心。做小劇場,打造舞團,策劃藝術節,她認為追求藝術就要永續經營。而這種經營,除了應對藝團硬件和行政上的難題,還要始終懂得從容面對藝術的無限可能,並順應這種可能、打造空間,靜待開花結果。
時常笑瞇瞇的平珩,言談中流露出一種自然樂觀的性格,雖然小時候就學跳舞,也跑到紐約去深造舞蹈,但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不適合舞台。「在紐約讀書時,有一天做一個舞蹈動作,一彎腰,我看到自己的膝蓋有一點彎--彎一點比較舒服嘛。從這裡我就非常認識我自己,我是一個很會偷懶的人,如果要成為一個表演者,要非常懂得自我要求,所以我雖然會開心跳舞,但不適合在舞台上不斷自我要求。」但她在其他方面找到樂趣,比如學習拉邦舞譜,「舞蹈還有很多知識性、科學性的東西,表演反而不是自己最想要的。」
回到台灣,她開始教小朋友跳舞,自己學舞時沒有問過的問題,現在因為教學要不斷去問「為甚麼」,平珩說:「我教小朋友,也在整理舞蹈。」原來舞蹈就是起承轉合,看似簡單,內裡複雜。學習舞蹈,是要專注過去的練習,也要對未來懷有好奇;學習舞蹈也讓人學習怎麼進退應對--既要做leader,要勇敢,也要學會與別人配合。對舞蹈體會越深,就越明白,「身體是一種能力,有了這種能力就能做不同的表達。」所以舞蹈空間舞團成立時,就以和不同藝術家合作為目標,「透過身體和不同的人溝通」,是多麼有趣的事情。25年走來,平珩覺得辛苦的地方總會有,例如因為舞團作品風格多樣,觀眾可能很難對舞團的品牌有固定的認定,「比如他期待輕鬆喜劇的演出,結果下一次又不同;又或者他希望偏東方味道的演出,結果下一次又不一樣。」但她認為有趣的地方正在於讓大家體會舞蹈豐富的可能性,見證人與人之間所激發出來的不同火花。
「舞蹈中有太多的不安定。」平珩說,多年來與舞者和不同藝術家相處,她看到不同人的有趣和可愛,和每個人成長的不同方式。「舞蹈很好玩,因為沒有80分,每次你都要盡最大的力,下一次卻又要比上一次更好。但好在哪裡?有很多可能性,你會有很大的自由,我因此看到舞者很大的成長。和藝術家相處也很有趣,每個人都出好多難題給你,每一個他想要的東西都是天馬行空,但如果他都是規規矩矩,那出來就只是方塊。」25年來,舞團的舞者有聚有散,合作過的藝術家如燈火輪轉,平珩永遠抱持一種正向的觀點,默默觀察、欣然面對,不放過每次小小的相遇。這也是舞蹈告訴她的小秘密:默契會讓人變得不一樣,那說不出來的微妙成分,隨荇犮流轉緩緩沉澱,一切都被悄然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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