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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恩燾鑽研詩詞三十多年,以粵語入詩,寫了不少七律。網上圖片
黃仲鳴
劉天賜急電,要找一部珠海夢餘生的《嬉笑集》。此書也,坊間難覓,於我而言,易事矣。書山早已有之,當年撰《香港三及第文體流變史》,已賞覽數遍矣。遂尋而影印贈之。
越日,與其飯局,彼言:「不要看《嬉笑集》。」語出驚人,莫名其妙。賜官隨笑曰:「《嬉笑集》不是用來看的,是用來吟的。」語出精警,登有共鳴。
我之《嬉笑集》,乃曾清於一九七零年的校正本,並有〈校正後跋〉,指以粵語入詩者,以往有何淡如、譚臥樓和廖恩燾。這位廖恩燾,就是珠海夢餘生,來頭甚大。彼何許人也?民初國民黨人廖仲愷(恩煦)兄長也,字鳳舒,號懺盦。晚年居香港,於一九五四年四月十三日逝世,得壽九十。早年,廖恩燾致力粵謳創作,曾作《新粵謳解心》,但聲望不及招子庸。其後鑽研詩詞,並花三十多年時間,寫了不少七律,以粵語入詩。經他詳加選擇,分別編成《漢書人物分詠》、《金陵雜詠》、《史事隨筆》和《信口開河錄附存》,合而成一冊,取名《嬉笑集》。
曾清說,《嬉笑集》曾一再付梓印成小冊子分贈親友,書店不易購到。重印本於一九四九年九月間在香港印行,署名珠海夢餘生。曾清細閱重印本,「錯字不下數十」,於是「特手錄全冊,並加以校正」,因此目前這版本,非鉛字版,而是曾清的「墨寶」版。
廖恩燾這類詩作,我曾喚為「三及第詩」。粵語、白話、文言在廖恩燾手上,玩得既融合又有趣,如被曾清極為欣賞的〈贈友〉:
「六年不見先生面,今見先生重冇鬚,識透舊肴唔合炒,怕同新鑊湊埋撈,風車世界啦啦轉,鐵桶江山慢慢箍,眼鬼咁冤唔願睇,暫時詐醉學糊塗。」
嚴格來說,廖恩燾筆下文言較少,粵語成分佔多,然隨口拈來,三語渾然天成,比他早期寫的粵謳更為優勝,以下所引的〈烏衣巷〉,最為我所愛:
「夕陽斜就近黃昏,巷口搬家第幾勻,燕子尋巢尋錯路,羊咩食草食埋根,有毛再做雕陵鵲,冇血唔慌出竇蚊,王謝堂前蠅咁靜,又聞狗吠倒??人。」
總之,一字記之曰:爽!
不過,廖恩燾的粵謳,論者云雖不及招子庸,但亦有可觀之處,所寫每觸及社會題材,悲嘆國運,且看這首《拉車仔》:
「行路幾咁艱難,點似坐車咁歎。你拉到汗流氣喘,佢坐得咁安閒。講到平等翻嚟,真正混帳。十隻手指都唔齊,點話貴賤冇分。百尺高樓,重有萬仞山。若係話貧富必定要搓勻,是必累到零星落索,大眾都冇得開飯。唉,何必講到共產,總要世界好似車輪咁轉,正叫得做係天道循環。」
廖恩燾的粵謳題材,和他後來的《嬉笑集》實有所迥異,若要解頣,和消消沉悶濕滯的天氣,《嬉笑集》實為賞心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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