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上月底,在香港特區政府總部,廣東省省長朱小丹和梁特首等一起,出席「東江水供港五十周年」紀念儀式。席間,國家水利部部長陳雷說,過去五十年,東深供水工程供給香港的水有二百三十億立方米。
我查了一下資料,港人耳熟能詳的杭州西湖,儲水量是一千四百二十九萬立方米。簡單算一下,五十年間,東深供水供給香港的食用水量大約可以裝滿一百六十一個西湖。
一百六十一個西湖,粵港兄弟之情實在是貴重。
供港的水,主要來自東江。作為珠江水系的支流,東江的發源地區位於粵贛兩省交界。東江水系的最大支流新豐江,則發源於廣東新豐縣的雲髻山。因為工作緣故,我曾多次到新豐江沿途一帶去採訪,對當地良好的生態環境印象頗深。上游的新豐縣山高林密,河道縱橫;下游的河源,也是山清水秀,鬱鬱bb。
在中國,發展經濟最有效的方式便是工業。粗放低端的工業,往往就是毀壞生態環境的元兇。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了,中國的工業化大潮,早已從沿海席捲到內陸。儘管毗鄰富庶的珠江三角洲,東江沿線的經濟狀況依然十分落後。現任國務院副總理汪洋,主政廣東時,在對粵北一帶調研後就曾發出慨歎:「富的流油在廣東,窮得掉毛也在廣東。」他口中「窮得掉毛」的地方,就在東江沿岸。
有一年我在新豐採訪,在縣城看到一排低矮的泥磚房。年久失修,原本的粉牆黛瓦已經斑駁陸離,顯現出破敗和不堪的光景。問起來才知道,這一排破舊房子裡,住的都是當年新豐造紙廠的下崗工人。當地老百姓說,造紙廠原本是新豐效益最好的企業,為了防止造紙廠排放的廢水污染了新豐江,廠子按規定被關閉了,大部分工人只好失業,另謀出路。
隨手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獨自在家。屋子裡陰暗潮濕,所有的陳設都透露出一種因陋就簡的蕭瑟。這個靦腆的男孩告訴我,父親上山打柴去了,母親挑蚞嶀l在街上賣菜。他高考被一所專科學校錄取了,但實在湊不夠學費,只好放棄。一時之間也找不到適合的工作,只好呆在家裡。
還有一次,我在一個移民安置村採訪。已經八十多歲的老支書,提及半個世紀前的那次移民搬遷,記憶清晰如昨。當年為了修建新豐江水庫(供港水庫,現在更名為萬綠湖),規劃在庫區的十多萬村民全部要搬遷,他們被安置在惠陽地區。從山區遷居海邊,村民們大多水土不服,許多新出生的嬰兒都因此而夭折。之後,不久遭遇的一次強颱風,又造成村裡人畜嚴重損失的慘劇......採訪中,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知道你們當初移民是為了誰嗎?」老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說:「為了國家。」
最近本港有些報章說,供港水是香港花錢買的,又不是廣東白送的。又有報章說,香港買的東江水,比新加坡買馬來西亞的水貴多了。我想,如果實地去東江沿線的村莊走一走,看一看,聽聽當地人民的聲音,關於供港水的爭論,可能會更加理性和務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