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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冀平
為了看台灣「國光劇團」在北京上演新編昆曲《梁祝》，我回程拖延了一日。尚未走進國家大劇院的門，已經擁上來很多票販，「要票嗎？」他們大膽了很多，以前是問「要退票嗎？」我有戲票，還是問了一聲「有昆曲票嗎？」票販愣了一下，說去找，他們的關注不會在昆曲上。戲劇場裡全部滿座，要不是在香港就託了朋友代訂戲票，真可能看不上。「國光」劇團在京演出並不多，竟已經留下盛譽，有了擁戴者。
戲曲有不少新編劇目，昆曲可不多，現代編劇家不敢觸碰，光是格律就已經太難。昆曲《梁祝》的動意來自十年前，「國光劇團」想有一台新編昆曲，選中「梁祝」。「梁祝」有很多版本，除鋼琴協奏曲外各種地方劇目幾乎都演過。一九六三年李翰祥拍成《梁祝》黃梅調電影，樂蒂、凌波主演，造成港台空前轟動，兩位女主角的風頭媲美國總統還勁。不久前，八十多歲的凌波來香港參加一個演唱會，不唱一曲《遠山含笑》就下不了台。
這一齣新編昆曲的編劇是台灣學者曾永義先生，曾先生是台灣中央研究院院士及有眾多名銜，除了做學問研究戲曲，他還寫過許多京昆劇本。曾先生把寫戲作為學問來對待，他先從一千多年前東晉開始尋找梁祝故事的起源，直至中唐、晚唐、宋徽宗，把人物、故事、殉情、同塚、化蝶、都找到了出處。如「化蝶」就見於《搜神記．韓憑夫婦》，一對戀人被宋康王拆散幽怨而死，死後化為相思樹、鴛鴦鳥的淒楚哀艷故事。梁祝在數百年的流傳中，一點點豐富起來。梁祝與其他愛情故事相比，最可愛之處是祝英台女扮男裝赴杭州求學，與梁山伯一段兩情相悅歡愉無猜的精神戀愛。徐克導演的《梁祝》（楊采妮、吳奇隆出演）將兩人在學舍中，同習同宿的戲拍得趣致生情，聰明調皮的祝英台耍弄憨厚真摯的梁兄，建立起不同一般的深厚情誼，有此鋪設，最後的死別化蝶才使觀者無不動容。新編梁祝由「國光藝術」總監名編劇王安祈加添「癡夢乍醒」一折，是其他版「梁祝」沒有的，描述祝英台被逼婚前，夢與梁兄成婚，兩人完成愛情於夢境，燕爾之時傳來梁山伯死訊，這一現一滅，一生一死，一歡一悲，一紅一白把劇情推至高潮。
導演是台灣著名戲曲鬼才導演，被曾先生譽為有「超人洞燭之力」的李小平，舞台簡潔乾淨，他說要把舞台留給演員。英台逼嫁一折，紅色的喜帳是京劇的典型佈景，妙在一翻，背面已是白幡，把喜中喻悲體現得十分貼切，確是高手。演員是台灣的小生溫宇航和北昆的旦角魏春榮，一個溫文爾雅，一個靚麗甜美，天作之合。此劇二零零四年在台北首演，十九天前已預售一空，次年到上海、杭州，杭州那一場，謝幕時上千觀眾起立鼓掌數分之久。這次的北京之行籌劃了三年，又一次征服京城觀眾。此劇宣傳詞是「帶你去看人生第一場昆曲」，這一看，就愛上了，直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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