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建華持續對人生意義進行探索。本地藝術家曾建華的作品，時刻充斥着哲學的晦澀難明，卻又對文青有着致命吸引。從去年威尼斯雙年展的《無盡虛無》，到由即日起至11月6日於西九文化區M+展亭舉行的展覽《無》，他再以一系列隱喻和寓言式陳述的哲學、文學與宗教概念，融合電影、音樂和流行文化元素，以個人內心世界中不斷起伏的情緒，迫使我們重新考慮人生的荒誕和虛無。
曾建華曾經是虔誠的基督徒，卻深受德國哲學家尼采的影響，對宗教價值觀抱有質疑，前作《無盡虛無》便是以尼采的思想貫穿始終，通過川流不息的河流影像來強調世間萬物的無盡變化。而《無》則是《無盡虛無》的演化和延續，也是他在威尼斯之後，對生命虛空的更深體會。為何在作品標題中使用刪除線？原來「無」意味着非存在，當使用「無」這個字，便成就了「無」的存在，於是他必須在作品題目中再一次自我刪除，同時，《無》也暗示一種困於牢籠的狀態。
他說：「我構思這個展覽時，會聯想到較多理論，部分與去年威尼斯展覽有關，例如尼采的『永劫回歸』及循環的概念。不同的是，這次參考了《馬克白》的文本，它談到人生好像會經歷許多，要追求很多慾望，但其實所有事情到最後只屬虛幻，甚至是一場虛無。其實平時做得最多的事都是讀書和看電影，當然也會上網了解國內外時事。威尼斯之後有段時間，會經常有些不同的想法生出，也專門為此讀了更多的書。當我知道會在這裡做展覽時，就將這段時間內思考的事情整理出來，創作了這個作品。」
就地取材盡用展場空間
其實，《無》為一個場域特定的裝置，試圖建構一個讓人沉浸其中的獨特體驗，探索生命的本質以及無法逃避命運的事實。M+展亭露天平台的天空、通道和旋轉樓梯，統統成為了他作品的一部分，分別代表形而上境界、人類的世界及被泥土淹沒的不歸路，而平台原有的樹也有着強烈的象徵意義，既可以是基督教的「生命樹」，也可以是佛教的「菩提樹」。曾建華從來都善於就地取材，「我自己喜歡做與展場有關的作品，也希望盡量用到每一個地方。這個露天平台極具特色，若可以利用那塊空間和那棵樹，將它變成我作品的一部分，會十分有趣，同時場館四圍外牆的光面物料也自然創造出了一個特別的鏡光反射效果。除此之外，展場所在地域的文化和身份，我卻不會特別在意。」他說。
從明亮的室外走入室內，黑白灰瞬間成為唯一的色彩，這種強烈的對比也正是他特別做出的效果，「無論是日夜、內外、大小還是鬧靜，都可以透過對比而使兩種特點更加突出。」在作品的室內部分，灰白影像或動或靜，多是他根據腦中的影像搜尋、製作的footage及final image，他說：「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會將找到的圖像後期編輯製作，使其更接近自己想要的效果，想藉它們背後的意思來傳達訊息給觀眾。」
觀眾看不懂是好事
曾建華的創作從來背後隱藏無限深意，參考資料眾多，《無》有參考及取材於美國導演史丹利寇比力克（Stanley Kubrick）的電影《發條橙》、樂隊Nirvana的主音兼結他手Kurt Cobain的音樂創作、莎士比亞的《馬克白》以及匈牙利導演貝拉塔爾（Bela Tarr）的電影《都靈之馬》等。當被問及是否擔心觀者無法理解箇中含義時，他答道：「每個人的知識層面都不同，我從未預期所有人都會了解作品背後的含義，每個人的理解能力不同反而是好事，他們可能會額外捕捉到另外一些特別的事情，這種多樣化會使作品更加有趣。」
從露天平台地上仿如生命輪迴的圓圈狀詩句，到角落那個充滿壓抑情緒的小房間，作品中總是不乏以文字直接表達的部分，對他來說，文字在創作中佔據重要位置，也可以更清楚地將他想要講的內容傳達給觀眾，「近兩年我似乎已經做了太多關於文字的作品，慢慢開始感到無甚新意，有時甚至認為文字表達過分清楚和直接，所以現在會想用多一些美術和圖像去表達。」看以監倉景象隱喻人要接受荒誕且重複的思想改造方能被社會接受，看以虛弱的驢子身影暗示被責任感束縛營營役役過活的我們，曾建華的作品總是有這樣一種淡然卻直擊心靈的力量，彷彿有很多話想說，卻低調如他，在策展人導賞時安靜地坐在一旁。■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岳悅 圖：西九文化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