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書蘭
我不太同意別人把我界定為台灣作家,雖然自己是在台灣出生成長,但並沒有一天把自己當成台灣人,我們是外省人。
甚至台灣的同學、朋友都沒有把我視為台灣人。明確地說,我們是一群台灣的內地人。在我們從小的觀念裡,就是終究有一天,我會跟茠赤邑媽回到內地老家:那裡有許多我們的親戚朋友;三山五嶽在我們的腳下;黃河長江盡收我們的眼底。那裡是父母漂泊一生、最終落腳的家鄉。
然而,人生總是充滿茼Q詭,它有茧L法讓你預期的結果。今天台灣成了我的故鄉,那是我青b歲月的印記。而我的黃金歲月卻在香港,我的寫作在香港,我的家庭在香港,我的事業也在香港。
回憶初作為香港人,也有很多不愉快的經歷。那時總是聽到人家背後叫我台灣妹!剛剛聽到這個名詞,我有受屈辱的感覺。為什洹琣釵W有姓,而他們不這樣叫我的名字呢?漸漸地,我習慣了他們這種文化。
什洶W海仔、台灣婆、鬼佬、四眼仔、大眼妹......這就是地地道道的香港文化,不僅是華洋雜處,還意味茯O五湖四海集聚各方英雄豪傑之地。無論你是黑人、白人,只要住滿七年,你就是香港人。融入香港社會,你也很自然地會叫他人為什麼仔、什麼佬、什麼婆、什麼妹!賣菜的,可以叫她菜婆;賣豬肉的,可以叫他豬肉佬。叫的人自然,聽的人也覺親切,雙方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在台灣,我的閩南語就是這樣練成的,也結交了一些本省籍的朋友。最後,我發現自己融入了帶茪擖誘憭う漸x灣社會。省籍的矛盾,對我來說,已經不存在了。如何融入其社會,主要還是要看自己。即便是有人刻意排斥,只要自己的心裡裝備夠堅強,也一定會融入主流社會,作其中堅一分子,為自己腳下所站的土地流下血汗。
當然,任何來自外來的人,要躋身於本地社群,總是會遇上一些摩擦。聽說,在抗戰的陪都重慶,逃難的同胞來自大江南北、五湖四海都一下子湧入,少不免引起爭執,當重慶人說:「你們這些外江人,都是喝我們洗腳水的!」外地人頓時啞口無言,也對!長江起源於青海。第一個流經的省份,就是四川,以外都屬外江。所以在一個民族的大遷徙下,最後必然產生大融合。進程中,所有的矛盾甚至仇恨,只是一個過程。所以為什麼華僑沒有第三代,台灣也沒有外省人第三代了,因為融合。
了解到這一人性的必然,也就不以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