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加比克林傑自認很喜歡王家衛導演的作品。曾奪得威尼斯影展最佳紀錄片的新銳導演加比克林傑（Gabe Klinger），其處男作長片《情留波圖》（Porto）日前於香港上映。此前，《情留波圖》被選入第四十一屆香港國際電影節新秀電影競賽單元，加比克林傑受邀至香港參加電影節相關活動，香港文匯報記者對這位才華橫溢的年輕導演進行了專訪。■文、攝：唐娜
電影《情留波圖》講述葡萄牙北部一個臨水的小城，一個有些病態寡言的男人，一個崇尚自由的性感女人，三次相遇，他說第一次是事故，第二次是巧合，第三次他走向了她，她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兩顆寂寞的心相逢於波圖一夜，淡淡的連結共享了莫名感動的時刻；眼前只有絲絲入扣的影像，背後也許尚勾起似有還無的回憶，之後你記得也好，最好忘掉。比《情留半天》更飄逸，較《有人喜歡藍》更浪蕩。真實本就在萬千一瞬之間消逝，有情人能把握的，說是時間的結晶，到頭來只能是如詩的昇華。
安東猶哲離世前遺作
男女主角在影片中貢獻了非常精彩的表演。《情留波圖》是俄國演員安東猶哲（Anton Yelchin）車禍離世前的遺作，安東猶哲在影片中飾演的男主角佝僂着身子，步履沉重蹣跚，暗淡的眼睛不直視任何人。但他看到她的時候，眼睛是發光的，一直偷偷注視她，整個人都充滿着喜悅，而失戀後歇斯底里，瘋狂又壓抑，將各種情緒詮釋得入木三分。而女主角亦是性感又迷人。
談到如何選擇演員時，導演加比克林傑回憶道：「我和安東猶哲是在片場遇見的，我觀察他演戲的方式，之後我們迅速開始討論角色和這個電影計劃，他逐漸開始參與其中，並且給了我去做的信心，我們合作了一年。安東猶哲的角色就是安東猶哲，不會有其他人。但露絲盧卡斯（Lucie Lucas）是經過很多輪試鏡的，當時我一直沒有找到中意的演員，她的出現讓我眼前一亮，她讀的第一段台詞就十分驚艷。」
角色的成功只是電影的一部分。《情留波圖》是用Super 8攝像機拍攝的，充滿膠片的質感，配上波圖這座城市美麗的黑夜和清晨，以及美妙的鋼琴配樂，像是一首充滿哲理的浪漫情詩。當被問及為何讓故事發生在波圖時，導演加比克林傑表示：「我認為所有偉大的愛情故事都發生在年代久遠的世界裡，並且是一個會產生親密感的地方，這個地方可以是一座城市，但同時也具有陳舊世界裡的親密感，街道狹窄，在城市的中心你會和一個人一次再一次重遇，直到有一天你有勇氣上前和那個人搭話。也許在像香港這樣的大都市，這樣的事情很難發生。但在波圖，你能遇到所有人，能看見所有人，和所有人去同一間酒吧或者餐廳，你能很多次見到同樣的人。有趣的是，葡萄牙像是一個困在時間裡的國度，好似全球化的衝擊力不會影響到這裡。這個小小的歐洲國度，有自己的時間感，節奏緩慢。」
不能像殭屍一樣活着
導演本身是巴西人，講葡萄牙語，因此更覺得跟波圖有着親密的聯繫，他說：「我感覺跟葡萄牙的電影文化有着內在的聯繫，這裡的電影文化自由又茁壯，沒有電影工業，只有獨立電影，導演可以擁有創作的自由，當目的不是賺錢，就充滿了創造力。」
雖然是第一次導演長片，加比克林傑對電影已經有了自己獨到的認識，他說：「曾經有一位攝影師說過：一部電影在腦海中誕生，在紙上死去，在演員演繹時重生，在攝像機中再度死去，在剪輯室裡再次復生。寫作、拍攝、剪輯都是很不一樣的，有不一樣的規則，不一樣的可能性。你需要保持開放的心態，來探索不同的可能性。」
當被問及是否會繼續創作愛情電影時，他回答道：「這是一個類似是否繼續活下去的問題，如果人不再相信愛情或愛情的可能性，那麼我不知道他該怎麼活下去。你不能像一個殭屍一樣活着，所以你得投入在和愛相關的想法裡。對於我而言，這不是一個我是否會創作一部確切的愛情電影的問題，這是一個我是否會繼續創作的問題，如果繼續的話，那麼我當然會思考我們所做之事、所分享之物。這個問題可以延伸到人類歷史的千萬年以來所思考的問題。我們在做什麼，我們為什麼會用特定的方式對待他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如果不同，又在電影之中如何體現。」
在影片中，男女主角的相遇似是巧合，又充滿命運的意味。但導演自己是一個唯物主義者，他認為生活是無序的，所以巧合會發生。加比克林傑對巧合的理解是：「我們都曾處於一種狀況，某件事情發生在我們身上，所以我們就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都表達了出來。特別是當我們想要把某一個瞬間的感覺維持下去的時候，我覺得有時候這是非常不真實的。因此我們會把發生的事情，概括為秘密。有時候生活比我們能想像到的更陌生，在這個世界上，人們常常習慣了暴力和憤怒，驚異於這個世界的美好與愛。所以從某個角度而言，我的電影更像一幅畫或一首詩，傳達出我們總是可以讓自己驚異與這個世界的美好、愛、寬容和友好，也可以提醒人們有時候我們不必那麼殘忍和自私。我想創作包含這一切的電影。」
影片中的角色十分豐滿且真實，女主角就像我們很多人的縮影，加比克林傑把對這個角色的理解，交給了觀眾自己：「她認為自己可以按照某種方式生活。但事與願違，於是她開始懷疑自己，這個角色的有趣之處就在於觀眾可以對她有不同的理解。」
想再看一遍《重慶森林》
加比克林傑很喜歡王家衛導演的作品，《情留波圖》似乎也有些地方和王家衛式愛情電影有異曲同工之妙，加比克林傑認為王家衛的風格也或多或少對他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他說：「創作的過程中沒有刻意想着他的作品，但現在回頭看可能確實有一些共同點。他的電影事實上已經成為電影文化和電影語言的一部分，當我們把這些作品內化，而後我們反觀自己的世界，就會發現已經受到了這些強大又具有創造性的思想的影響。他創作的方式十分神秘，我仍然會驚異於此。我想把這些電影從頭到尾再看一遍，特別是我在香港時，我想把《重慶森林》再看一遍，然後追尋那些電影角色的足跡探索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