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森
香港大學圖書館入面單是放易學專著的書就有好幾個比人還要高的大書櫃,初時只能挑些作者名字還不特別陌生的書來看。於是開始習慣看木刻或手抄的古籍,即是沒標點符號的那些。
後來才知道,大約到了清代,傳世的「易說」已有三千多種!哪能讀得了?結果是得到長輩指點,給了最起碼的書目,從幾種民國後的重要著作入手。
學易少不免要讀點術數書,即是醫、卜、星、相那些,全都是「易學旁支」。後來有一位中醫師問我,中醫大學的本科教不教《易經》,我據所知相告,指出本科好像都不教《易經》,文學院與醫學院都是。那位老中醫是按舊社會的師徒制學中醫,嘆道:「不 學 易,怎 麼 辨 陰 陽 呀!」
上世紀九十年代,學易已有一段時間,算是自學,也不能說是完全自學。因為沒有怎麼上課由老師教,但是長輩給的書目和提點一兩句,總是有的。興之所至,結合我對現代數學的入門認知,便用統計分析來研判《繫辭傳》中的「爻位學說」,撰成《周易爻位學說新議》,投稿到台灣台中東海大學的《中國文化月刊》。
此事中間的因緣也很有趣,我在馮平山圖書館隨便翻看學術期刊,看看有沒有哪本有可能刊登我這篇業餘學術研究的文字。找到一部曾經聽過的刊物,翻到約稿的一頁,見有什麼「經費緊絀」、「不付稿酬」、「送贈五冊以酬雅意」之類無可奈何的告白。那時我想雖然我是業餘,但是花了不少精神心力,若是無償,似乎有少許對不住自己吧?《中國文化月刊》則有發稿費,便投稿過去。對方告知拙稿可以刊登之後,要我寫點個人簡介,但是我那時工作跟文史哲研究教學全不沾邊,真有點不知如何下筆的感覺。看來那邊負責審稿的專家學者或會對這個潘國森感到很奇怪吧。
因為試過這樣越洋投稿到台灣去,同年我也在台灣出版了第一部只有台版、沒有港版的拙著。那時還未到過台灣,而到了今天還未到過台中。
又過了一些時日,再翻閱新到的《中國文化月刊》,見約稿那頁編者說因為經費緊絀,迫於無奈此後取消稿費,於是我就有點意興闌珊,這樣業餘的文史哲研究遂暫告一段落。
又再過了一些日子,我才知道許多學術期刊不單止無錢發稿費,甚至要向投稿作者徵收編輯費呢!回想自己第一次模仿學術論文的格式作文,能有微薄的稿費還該算可喜可賀吧!
那一回我用上了數理統計學(Mathematical Statistics)常用的假設檢驗(Hypothesis Testing)的辦法來統計疏理《易經》六十四卦共三百八十四條爻辭的吉凶,得出的結論有些與《繫辭傳》不大一樣。例如「二多譽,四多懼」在數學上就不大靠得住了。
近日有年輕術家要我將這個舊研究重新啟動,擴充一下去研究「虞氏易例」(三國時吳國的虞翻)。但是因為近來事情多,而且用現代數學去研判占筮也不是正途,須知「科學」與「術數」的應用範圍有許多不重疊的地方也。遂婉拒之。 (學易點滴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