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翼民
這次閩東之遊原本的一個項目是去霞浦楊家溪漂流,只因受「天鴿」颱風外圍影響,又是風又是雨的,就臨時改變了行程,說是改去同一溪流的另外一段九鯉溪漂流了。這段數公里長的溪流相對要舒緩些,又是平穩的竹筏而非皮筏,適合我們這個近乎老年團的實際情況吧。作為跟團的旅遊者,一踏上旅途,整個人就交付了出去,隨了大流,是無可置喙的,再說,旅遊部門出於安全考慮總歸是對的。
車近九鯉溪,但見青山如圍屏,澗流若抖帛,在斷續風吹斷續雨的氛圍裡,甚是清新愜意。甫下車便見有當地村民兜售雨衣者,這是此種天氣漂流應當備有的,打傘防得了雨,可防不了風,反而會助長風的肆虐,把人也颳倒了呢,豈不增加危險因素?再者,穿了雨衣,漂流時有浪花打來也可抵擋一二。有經驗的老遊客都是這麼認為的,兜售雨衣者也以此理由勸說我們做成其生意。
在天氣的威壓和兜售者們的遊說下於是半數人買了雨衣,我也不例外。但一俟將雨衣穿上身,再按規矩穿了必須穿的鎧甲樣的救生衣,頓時覺得鼓鼓囊囊的好生悶氣,須知,茲時畢竟是處暑節令哪,氣溫在三十度上下,人真的是活受罪。四顧之,那些與我一樣穿了雨衣的遊伴都額際冒汗,大口喘氣,一副難受的模樣;另外半數沒有穿雨衣者顯見輕鬆得多,並有些僥倖的感覺。我抬頭看看天空,天空的雲漸次在移開,還射出了些許的陽光,--唉,這老天,夠作弄人的,早知風收雨停,何必去買這檔子雨衣呢?其實於我而言是有過這般經歷的,兩年前遊九寨溝,也是初秋時節,孩兒臉的天氣,進溝時雨一撥一撥飄來,不由得人不買雨衣,然而當雨衣裹身,雨竟是不見了蹤影,老半天的遊程,竟然不見一滴雨下來,待傍晚時出溝,我把身上的雨衣剝下,狠狠扔進了垃圾箱。
上竹筏,坐上竹椅,開始漂流。那竹筏恰半浮沒於水中,得抬起點腳才不致浸濕。一位老艄公手執長竹篙開始撐篙划筏,竹筏吞吐蚍謅禲A「嗖嗖嗖」向縱深處漂流而去。我身上悶氣燠熱,但看到竹筏旁嘩嘩的清水和兩岸連翩的蒼翠,心中覺茞M涼了些。參差傍行的幾條竹筏上的遊伴紛紛給我們照相,我下意識向他們招手致謝,卻是有意識舉首望了望天際,希望風兒早些兒駕到,雲朵快些兒飄來,雨兒及時下來,緩解燠熱是其一,讓我身上的雨衣派上用場是其二,或者說,後者才是更主要的,再一想,這個念頭雖真切,卻不免可笑,與世人譏諷的「戴手錶的喊口號,鑲金牙的咧嘴笑,穿皮鞋的走硬道」,豈不一個腔調?我此時是什麼呢?是「穿雨衣的求雨飄」哩。想茪覺莞爾。
這會兒,九鯉溪前後參差有十幾條竹筏在漂流,一點點橙色救生衣映襯在青山綠水間,充滿了詩情畫意;滑溜溜的竹篙打水聲、脆潺潺的澗水涮石聲與漂流人的笑語喧聲交相奏鳴,匯成一支人和自然的交響樂。我的心境一下開朗,進入忘我境界。不知不覺中流程過半,水陡地變得湍急起來,原來溪流隨茪s勢地形的變異而高歌猛進。水撞擊茼佽迭A撞擊出了迸發的浪花,浪花逕自朝漂流者身上打來,一簇過後又是一簇。一簇浪花一片羅皂,不知是歡愉還是驚恐,反正每人都濕身,無一豁免。到得漂流結束,穿雨衣者剝去雨衣基本毫髮無損,不由得額手稱幸,--哈,到底雨衣沒有白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