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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路詩絮】法國梧桐與中國側柏

2017-09-19

拉.阿利莫夫(塔吉克斯坦)、黃玫 譯

每到周六和周日清晨,我都會給自己增加額外的福利:將健步走的路線延長到十公里,且一定要在有「北京綠肺」之稱的日壇公園內繞兩個大圈兒。日壇公園不負「綠肺」盛名,這裡平均每兩平方米就有一棵樹。每逢春天和秋天來臨,公園裡各式各樣的鮮花便開始在大自然的百花節上爭奇鬥艷,這場競賽通常是難解難分,因為每位造訪者都為自己心儀的花朵所傾倒,每朵花都以自己非凡的美麗讓鍾情者浮想聯翩。

一年四季,你都會在日壇公園裡看見到數十位中外攝影師,他們在尋找和捕捉一幀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歷史性(!)鏡頭。這裡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而絕無重複:

湖水白天倒映出藍天和搖曳的雲影;夜晚,銀星閃爍蒼穹;釣魚的老者架茬蓮魊R立岸邊,而他的「青銅色倒影」似無名雕塑家才華橫溢的作品;「北京老奶奶」業餘合唱團齊聲高唱毛澤東時代文革時期的革命歌曲,一隊雜技愛好者則一大清早就在這裡興致勃勃地舒筋展骨;書法大師腳邊放茪@桶水,揮舞茠曮蚺峖怐漸走洶繺均A在鏡面一般光滑的柏油路面上摘寫孔子《論語》中的名句;一群年輕人圍觀驚羨,同時齊聲誦讀茬o位中國先賢的警句箴言,直至地上的大字被陽光蒸發,消失了蹤跡;鳥籠裡,五顏六色的小鳥嘰嘰喳喳,與提籠的主人一起歡歌,還有三對上了年紀的老人和茧媞葩的旋律,一圈又一圈地旋轉,顯得自信而浪漫……

在慶祝新中國成立一周年的日子裡,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任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倡議下,在日壇公園舉行了共產黨員星期六義務勞動。當時,日壇公園在清朝最後一位皇帝統治時期已被荒廢,在其後的內戰中則被徹底遺忘了。正是在那時,在公園二十六公頃的土地上,植下了幾百棵不同種類的樹,其中一棵在六十年後的今天,擁有全北京最大的樹冠,樹冠面積達到三百平方米!每天,都會有一眾老老少少聚集在大樹的濃蔭下,或踢毽子,或打羽毛球,或打太極拳,還在管樂隊的伴奏下「列隊行進」。

環繞茬o棵大樹放置了兩排長椅,間距十米左右,長椅上通常坐茠漪O退休的老人和帶茷臚l的年輕媽媽,小孩子們穿荈}檔褲跑來跑去;老人們凝神注視茪悛禳A手裡把玩蚨茪j的核桃;媽媽們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荈]來跑去、打打鬧鬧的孩子,一邊聊茈羶歲ㄡ嶀ㄖ鼓漱k人的話題。這棵高達十米的參天大樹下,豎立茪@塊金屬牌子,上面刻荋X個大字:CHINARA。

我喜歡走近這棵見證了新中國歷史的繁茂大樹。我來這裡是為了放飛自己的思緒:回憶故里親朋,想念杜尚別市中央公園裡那些親愛的、同樣有茈角j蔭翳的法國梧桐。記得上中學時,我們這些中學生曾拉起手,想環抱這些梧桐樹;大學時代,它們的濃蔭庇護茪@對對情侶...... 夏日裡,那些巨大的梧桐樹冠蓋相連,形成濃蔭蔽日的綠色長廊,供市民和首都的客人們悠閒漫步。這裡總是洋溢蚥w樂祥和的節日氛圍,總是炎夏裡琱[不變的一方清涼。

後來,這些童話般的法國梧桐變成了幾堆劈柴,被房管所的工作人員搬回自己家。它們直至生命的終點,都以高尚和慷慨待人,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最後一次為人服務:在嚴寒的冬日,燃燒自己溫暖了他們的家……最終化為灰燼,被風吹散……彷彿對往事的記憶。

日壇公園裡的每一棵樹都被精心呵護,無論植下它的是革命家還是帝王。公園總植物師宋立先生應我的請求為我介紹了幾本大書:獨具特色的多卷本百科詞典,裡面有日壇公園裡大多數樹木的歷史和觀察記錄。這是一次樹木世界中有趣和有益之旅,而這樹木的世界是由人的善行所造。

這個世界向所有人開放:每天從清晨到黃昏,都有成百上千的遊人造訪日壇公園,在這裡「與大自然交流」,在這個位處帝都中心的天然「氧吧」裡,讓清爽怡人的能量浸潤自己的心肺……北京奧運會期間,英國前總理托尼.布萊爾曾攜家人在這裡漫步;在談判的間隙,美國國務卿、總統候選人希拉里.克林頓也曾在這裡消磨時間;舉世聞名的演員和運動員成龍與自己的粉絲們在這裡不止迎接了一個黎明……法國梧桐記得他們,就像記得關心它的人們。

……在距法國梧桐百米之處,日壇公園的東北部,聳立茪@棵大樹,由於有九條枝幹直衝雲霄,被稱做「九龍樹」。樹根旁立茪@塊牌子,上書:「側柏。1100年。2010年10月」。我的心開始既痛,又快樂荂G如果一棵樹存活了上千年,就意味茈扛漫P圍一直都有善良的人……

大千世界,無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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