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仲鳴
一九五零年代中,梁羽生、金庸新派武俠小說相繼出現。在此之前,流行「廣派武俠小說」,最著名的是我是山人。他的技擊小說,報上連載之後,即推出單行本,薄薄的一本,分多集出版,銷路甚佳;加上電台講古,我是山人名聲大噪。
我是山人崛起於戰後,處女作是《三德和尚三探西禪寺》,正所謂不出手則已,一出就一鳴驚人。此書分五集出版,書前有序;在以後的作品中,我是山人鮮有序,獨獨此序,彌足珍貴,蓋此序講述了我是山人為何從事少林小說創作的意旨,和宏大的志願。且聽在下慢慢道來。
在我是山人之前,闡述少林故事者,晚清時有《萬年青》一書,作者在「清代文網秋荼之際」,述說反清復明的少林人物,「不能不歪曲事實,故於描寫至善禪師方世玉少林英雄全部覆亡」,「山人不揣冒昧,搜集清代技擊秘聞,用小說家言」,「糾正前人謬誤,發揚少林武術。」(上引為<自序>中言)不過不可不知,「糾正前任謬誤」,在我是山人之前,已有鄧羽公,抗戰時有崆峒等人。但在文筆和想像力方面,俱不及我是山人。鄧羽公被目為「廣派」始祖,文字遠不及我是山人佻脫,打鬥、情節的安排也遜。
這是我是山人撰寫少林小說的主因,他要為少林英豪翻案。其次,「近年來,一部分詆毀粵語小說為低級,文言語體併用者為非驢非馬;山人之意,以為通俗小說固應如是」,並指《水滸》,是「山東土白寫成」,《三國演義》「又是文言語體併用之書」,因此,《三德和尚》「文言語體粵語三種併用,又豈能以非驢非馬目之哉。」這「三種併用」,就是「三及第文體」。戰後出版的《新生晚報》,副刊便多三及第文章,最知名的是經紀拉(即高雄)的<經紀日記>,和三蘇(也是高雄)的<怪論>;我是山人為之,是那時的氣候。他還指出,戰後國民「衣食居住是圖」,「文化水準低落」,「苟以艱澀之文章強國民接受,結果適得其反」,故以「通俗之筆」撰寫小說。要知道,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國民大都或多或少受過文言文的洗禮,三及第的文言部分多屬淺白,故大眾亦可明瞭。
第三個原因,我是山人有意「發掘國術,一洗東亞病夫之恥耳」,技擊小說的武技多有所本,非後來的新派武俠,武技多憑空想像。我是山人「食過夜粥」(學過武藝),描繪招式,有根有據,藉此而鼓吹國民習武。但論技藝,朱愚齋小說所描繪的更為真實,幾乎可照之而練習;但如此一來,卻破壞了讀小說的樂趣,致流於枯燥。我是山人勝過同時期技擊小說作者,除文字外,劇情緊湊,描述傳神也是主因。
我是山人作品有幾多,已無從考據。總之自《三德和尚》後,邀稿如雪片飛來,為求生計,他亦一部一部寫下去,其中有糟粕,亦不能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