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現代攝影之父張照堂以其充滿鄉愁、憂鬱及荒誕色彩的攝影,改寫了整個華人圈子的攝影發展,於2011年更獲頒台灣最高文化榮譽獎項,是繼朗靜山後第二位獲得此殊榮的攝影師。已年屆75歲的他應光華新聞中心邀請即將來香港舉辦《歲月之旅》張照堂攝影展,時隔約30年後第二度來港舉辦個展。他在專訪中表示,他用相機捕捉到的,除了是他自己的歲月、被拍者的歲月,也是台灣的歲月。■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陳添浚
張照堂憶述,上世紀80年代他曾應香港劇團「進念二十面體」邀請在港展出,此次是第二次來香港舉辦個展。「當時是(有香港文化教父之稱的)榮念曾邀請我去,反應很不錯,可能因為香港人覺得我的照片比較有創意吧。」他說。
「歲月」一直是張照堂的關鍵詞。由60年代一鳴驚人的作品發表開始,他那種親切又疏離、荒謬中具詼諧,不同於沙龍、畫意的攝影,一直被視為台灣那個歲月的精神面貌反映。但具體將「歲月」視為自己創作一部分,其實是始於他2005年在台南藝術大學任教紀錄片時寫部落格。「當時開始寫blog與學生對話,就開始以『歲月』為每一篇blog的標題,由攝影談到其他文化、藝術。」
作品透視寶島歷史
此次在香港舉辦的《歲月之旅》展覽是之前日本同一展覽的延續,再額外加了一點照片進去,以張照堂70至90年代期間在工作、旅行期間拍到的照片為主。張照堂解釋何謂「歲月之旅」:「想得浪漫一點,每個人的人生就是一個旅程。對我自己來說,當時是青春歲月的旅行,對被拍者來說,他們也經歷了由小孩子到成年人再到老人的歲月蛻變。最後,相機拍攝到的,其實也是台灣的歲月。」
「歲月之旅」展出的作品有40年的歷史,到了今天依然能夠感動大量觀眾。張照堂強調作品始終不能脫離了本身的時代去解讀。「那個時代留下了屬於那個年代的歲月記憶和痕跡,照片可以感受到那個年代獨有的生命。」他謂。
老照片再難複製
因此,他認為,70至90年代拍到的,在今天已經很難再拍得出來。「90年代之後,社會變化太多。90年代之後,台灣開始現代化。現代化的世界缺乏感情,比較冷漠和疏離。現在的人很難拍,拍他的話,他們會很緊張,甚至生氣。以前的人不會這麼抗拒讓你拍他們,尤其是熟悉的人,還可以趁他們不注意的時間抓拍他們。當然,我有時也會刻意在照片保留一點距離感,不說得那麼白。所以說自己能早一點投身攝影,其實還是很幸運,因為拍到了和現在不一樣的世界。」
張照堂自言在香港沒有拍過太多照片,在他看來香港和90年代後台灣出現的變化很相似。「香港人也是比較冷漠、疏離,有點非我族類的感覺。」
隨心而拍淡泊名利
雖然獲得過無數獎項,張照堂卻堅稱自己只是業餘攝影師。對於藝術市場攝影賣得愈來愈高價,他並不關心。「當年去電視台工作拍紀錄片,那才是我的正職,在電視台工作收入比較穩定,因為只靠攝影很難維持生計。現在多了人從事攝影也是好事,現在台灣也有攝影美術館了,比較可惜的是學校還沒有攝影系。」
沒有職業畫家的包袱,張照堂說自己一直都是隨心所欲去拍,也就是他「隨時走路,即時在場」的攝影思維。他解釋:「我不像職業的,他們會選定一個主題去不斷拍,因為拍好了就有人買。」所以他也沒有設定目標給自己。「其實就算是以前的題材,我也不能很準確說自己是在拍什麼,看到感興趣的就拍下去,我拍的是人,拍的是生活,不為單一的小主題去拍。」
如果真要說創新上的新可能性,張照堂直言數碼化相機的確導致了心態上的轉變。「70年代時我是有意義的創作,現在是無意識、潛意識的記錄。因為環境改變了,心態也轉變了。反正以前也拍了很多有目的,現在有時也會無目的地拍。」
他繼續解釋:「以前用底片相機,拍一張照片的成本較高,所以很慎重,等到最好機會才拍。現在相機數碼化,可以拍很多無意義的小事,但組成一個系列展出也可能會變得有意思,例如拍街角的廢物、拍有人在巷子抱住一桶水,你以前用底片相機一定不會拍,但現在可以,拍了後整合在一起可能還展現了一個城市很多人平時忽略了的整體精神面貌。這也說明了攝影未來依然有太多新可能性。」
雖然在創作上有新的變化,但無論是內容甚至表現形式,張照堂看重的一直是攝影照片的深度。「就算有了手機攝影功能,它也只是工具,製造樂趣,不是攝影本質的東西,最重要是想法、深度。就算是沙龍攝影,如果它能反映生活、社會面貌,當中有寫實的基礎,也有它的深度和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