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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空間】童年的電影記憶

2019-05-28
■《英雄虎膽》劇照。 網上圖片■《英雄虎膽》劇照。 網上圖片

肖 薊

1895年12月28日,法國攝影師路易.盧米埃爾在巴黎卡布辛路的大咖啡館,用活動電影機舉行首次放映,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這被認為標誌蚢q影的誕生。十年後,即,1905年,北京豐泰照相館創辦人任慶泰拍攝了由譚鑫培主演的《定軍山》片段,成為中國人自己攝製的第一部影片......

半個世紀前,看電影對很多人而言,並非一件易事。城市居民,要排隊碰運氣買票;農村觀眾,則只能看露天電影。現如今,坐在家裡,打開電視,不單可以看電影,而且可以選片看。前提是,你有時間和興趣。五月一日,看到一條朋友圈:「送你300部國產老電影」,分別是上世紀五十、六十、七十、八十年代攝製的。喜不自禁的我,趕緊收藏,心生感慨:手機如同「電影庫」。近日,抽空看了《英雄島》、《長虹號起義》兩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電影。前者不夠清晰,不時有「閃電」出現;後者畫面很乾淨、圖像很清晰。因是「手機播放」,時而坐茯搳A時而站茯搳A時而走動茯搳A自由自在,悠哉悠哉。

由此喚醒童年的電影記憶。我出生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前期。想當年,偶爾看一次電影,對許多孩子而言,就像過年一樣高興。那時,不論放映什麼片子,總是看得樂陶陶、喜滋滋的,一個個臉上寫滿了愉悅。有的片子因為播放次數多了,劃痕不少,銀幕上就像「下暴雨」一樣,無數線條,不停跳動,即便如此,人們照樣看得有滋有味。

當年,在放映「正片」之前,通常先播放一兩個《新聞簡報》。伴隨虓s中國一起誕生的《新聞簡報》,每周一期,每期片長約十分鐘左右,內容涵蓋政治、經濟、領袖、外交、生活、百姓、民生、城市、科教、文化、體育等方方面面。在電視機尚未進入城鄉居民家庭之前的歷史階段,在電影院裡,在露天廣場,《新聞簡報》是「正餐」前先上的「小菜」,是國人集體收看的「新聞聯播」--從南國糧食的豐收、東北工廠的投產,到西部鐵路的鋪通、外國友人的來訪;從潑水節的歡樂有多麼濃烈、全運會上誰打破了紀錄,到全聚德的烤鴨如何美味、英雄牌金筆品質多麼優良......應有盡有。當年,有兩個版本不同、廣為流傳的順口溜:「中國電影新聞簡報,朝鮮電影哭哭笑笑,越南電影飛機大炮,阿爾巴尼亞電影莫名其妙」;「朝鮮電影哭哭笑笑,羅馬尼亞電影摟摟抱抱,越南電影飛機大炮,中國電影新聞簡報。」雖然,輪到農村,「新聞」早已成了「舊聞」,人們還是巴不得多上幾個「小菜」,反正後面的「正餐」跑不了。

當年觀看的電影,多為八一電影製片廠、上海電影製片廠、北京電影製片廠、長春電影製片廠拍攝的。最為難忘的是八一電影製片廠拍攝的故事片。片頭一出現在熒幕上,中間是「八一」二字的五角星,周邊星光閃爍,加上特有的配樂,不等人物「出場」,心情隨之跌宕起伏、激動跳躍。現在回想起來,一部電影,一場震撼;一本膠片,一串記憶,一個人物,一段故事。比如,八一電影製片廠攝製的《英雄虎膽》,講述的是解放軍偵察科長曾泰(于洋飾)化裝潛伏到國民黨殘匪的老巢,協助大部隊將匪徒一網打盡的故事。那位先是深入虎穴,繼而虎口拔牙的「偵察科長」,成了我心目中的大英雄。而上海電影製片廠攝製的《女籃5號》,則圍繞籃球運動員田振華一生的經歷和林潔、林小潔母女的不同境遇,揭示了解放前後體育運動員的不同命運,也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十二歲以前,我在莆田縣(今秀嶼區)農村生活。從得到大隊部晚上放電影的廣播通知那一刻起,心情就開始興奮起來,恨不得夜幕早點降臨。我家所在的小隊,與大隊距離二華里開外,大都是父親領荍畯怚S弟仨,每每扛上木板凳,早早前去佔位子。露天廣場看電影,以放映機位置附近為佳。反之,與熒幕距離太遠,或者太近,觀看效果都會差一些。儘管我們天不黑就到場,可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有時去的稍微晚了些,佔領不到「有利地形」,就只好不論遠近,湊合茯搕F。還有幾次,正面已無「立凳之地」,只好到背面找地方觀看。好在熒幕懸空而掛、無遮無擋,影像能「透」到背面,除了人物、景物都是「反向」之外,其他並無太大區別。

記憶猶新的還有,電影現場的管理。莆田人多。偌大的廣場上,每次都是滿滿當當、密密麻麻的。觀看過程中,有人不自覺,或者不經意,站起身來,影響他人。為了維護秩序,廣場前後左右,不同位置各有一個手握一根細長細長竹竿的維護員,一旦發現有人「冒尖」了,竹竿立馬伸了過去,在他或她的頭上,輕輕彈打幾下,「違規者」便會知趣的坐了下來。省力且有效,也算是「發明」。根據安排,有時需要「跑片」--兩個相鄰的大隊,同日播映同一部電影。常常出現這邊一本膠片播放完了,那邊送來的下一本膠片還在路上。遇到這種情況,就只好亮起電燈、全場就地恭候了。

除了這些,我還記得,每逢大隊放電影,母親聽到用普通話、莆田話廣播的通知後,總會為我們用心準備晚餐。莆田地多田少,大米「稀缺」。長年累月,稀飯吃不飽、地瓜當糧草。只有逢年過節,才可望吃到大鍋燜的乾飯。每次看電影,都是人山人海的,不說寸步難行,也是走動困難。為了避免我們觀看中途尿急遭罪,母親特意煮點乾飯,遇到實在無米可煮,便煮一鍋地瓜乾。有時,還會用韭菜或者番茄炒雞蛋。不年不節的,算是奢侈了。母親患有下肢潰瘍,因為沒錢治療,偶爾買回幾小包每包單價一角三分錢的「磺胺結晶」,就算是最好的外敷藥了。記得不止一次,我希望母親和我們一道前去看電影,母親都以「不喜歡」為藉口,留在家中陪祖母。其實是,因為「老爛腳」不時折磨茼o,在家尚且疼痛難忍,哪裡還敢輕易外出!

1965年,我們全家移民來到閩北。山區地多人少,我們移居的大隊,總人口不足一千。有的小隊離大隊五六里,且要翻山越嶺,前來觀看的人更少。因此,電影都安排在大隊禮堂放映。我家出了大門幾十米,就是大禮堂。既不用搬凳子,也無需搶位子,常常可以坐在放映機周邊,不但觀看效果較之室外好許多,而且近距離觀察放映員操作。但見換膠片,動作既熟練又麻利,不用開電燈,須臾便搞定。心中默默為之喝彩。母親每每會和我們一道觀看,雖然影片中的人物對話,她不完全聽得懂,但她善於「觀顏察色」,主要故事情節,也能說個八九不離十。我這才知道,母親原來也愛看電影。九年前,母親隨父親而去了,我把父母生前唯一的一張合影,擺放在客廳的櫥櫃上。這樣,父母就可以經常和我們一道看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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