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找一個公眾空間演出有多難?
眨眼間,旺角行人專用區「被殺」大半年。關於本地街頭演出應何去何從的討論,已沒有太多人關注。雖然「殺街」事件令不少街頭藝人(Busker)感到灰心,但為理想,他們依然在夾縫中努力尋找生存之道。有人試過「無飯開」,也有人試過被侮辱,卻依然無悔踏上這條路。雖然「殺街」是單一事件,但背後反映的卻是一個地方的文化發展。對此,香港文匯報記者訪問了來自本地及台灣的街頭表演者,了解他們堅持理想的原因,也順勢為本地街頭文化發展狀況把把脈。■採、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朱慧恩
Mr Funny(蘇春就)和Jelly是香港的街頭表演者,眼前的他們,說到自己在街頭演出的經歷,時而開心,時而無奈,時而氣憤。街頭表演者希望把快樂帶給觀眾,有時卻換來旁人或執法者的不解與侮辱。困難遠不止於此。事實上,要在香港找一個理想的表演地點,原來也很難。合法的地點不一定理想,但理想的地點又會受到阻撓。香港公共空間管理僵化的問題存在已久,執法者與使用者互相拉鋸。街頭表演者不禁感嘆,要尋找一個合適表演的地方,是多難的事。
全職Busker
Jelly今年32歲,為全職音樂人,也是樂隊Shuttle Busk的成員。Jelly從事飲食業近十年,後來因勞損而被迫辭職。因不想賦閒在家,便拿起結他,當全職Busker。Shuttle Busk現時不定時在尖沙咀演出。這天晚上,成員一行人又到老地方獻技。先是粵語歌,再來英文歌,一眾成員表演得投入,觀眾也看得High。然而,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突然有警察走過來叫停演出。Jelly與警察「交談」了一會,其後示意成員放下樂器。熾熱的氣氛一下子冷卻,觀眾四散。「習慣了,有時唔好彩,一晚被叫停十幾次。」Jelly說。自旺角「殺街」事件以後,「大媽」先後攻佔尖沙咀及中環。自此,Shuttle Busk已有半年沒再走出街頭。至於上述與警員理論的戲,幾乎每次出Show皆會上演,警察離開後,他們繼續演出。
過千元收入或「食白果」
同是街頭藝人的Mr Funny則未必時時都這麼幸運。玩雜耍的Mr Funny是當年旺角行人專用區第一代表演者。這天,是一個平常的星期六下午,他拉茼瑽齝c,來到九龍公園的兒童遊樂場。他打開箱子,拿出表演所需的物件,並作簡單裝扮。然後哨子一吹,遊樂場裡正在玩耍的小朋友都紛紛走過來。可惜,表演開始不到五分鐘,便有公園的管理人員來驅趕,「對面ICC有人投訴。」對方說。擾攘一輪,最終報警處理。
Mr Funny通常會於周末及公眾假期在街頭演出,有時在公園,有時在地鐵站附近。若沒有被人驅趕,則能夠玩上個多兩個小時,幸運的話,能有過千元收入。不幸的話,就會「食白果」。Mr Funny由1996年起開始當全職街頭藝人,2005年開始長駐旺角行人專用區演出,可說是見證該址、甚至是本地街頭表演的發展與興衰。
用的是幾萬元的樂器
在香港,當街頭藝人從來不易,除了被驅趕外,還得面對各種冷嘲熱諷。說起自己曾被十多個警員圍住,被罵是「乞兒」,Jelly忿忿不平。「我不覺得自己是乞兒,不應該被人這樣侮辱。」每次走到街頭演出,帶茠熙ㄛO幾萬元的樂器。「無人會K幾萬元出來以賺取幾百蚊。」Jelly苦笑。也有一次,他在蘭桂坊演出,被警察鎖上手銬。不過,他也提到,大部分警員還算友善,會等到他們唱完一首歌後,才採取行動。
當全職Busker的收入並不穩定,Shuttle Busk不定時在街頭演出,幸運時試過一個月有二千多元收入,但也有試過只有三四百元。因此,Jelly平時會到酒吧及餐廳演出,增加收入。不過,他最享受的始終是街頭演出。「在街上演出,能和觀眾交流及互動。夏天三十幾度,冬天幾度,行出街都想死,更不要說拿蚍祩麂黖騔Y演出,成功感是很難拿到的。」難得有一份工作,是表演者enjoy,觀眾也enjoy,這就是Jelly即使面對驅趕和侮辱,也繼續走到街頭演出的原因。
滿足感商演無法比
與Jelly一樣,Mr Funny除了在街頭表演,也有接商業演出。「現時的環境令街頭藝人沒有太多的選擇。」Mr Funny也曾經受到侮辱。「警務人員當我們行乞,令我們覺得不受尊重。我們表演的目的就是希望社會多元化,令更多市民接觸到藝術表演。能夠站到街頭演出,一定要有些東西支撐他。可惜,在香港,我們的專業被看得很低,等同行乞。」箇中的辛酸,只有表演者自己知。
不過,當街頭藝人能讓觀眾開心,這份成功感是無可取代的。所以,即使Mr Funny因表演而導致手腳勞損,也繼續走上街頭。「西方人比較豪爽打賞你,香港人覺得唔重要,但亦有滿足感和成功感!」像今次在九龍公園的演出所見,雖然開Show不久便遭叫停,但在遊樂場表演又確實吸引眾人圍觀,或許這種演出所帶來的滿足感,是商業演出無法與之相比的。對於以後或許不能再於九龍公園演出,Mr Funny感到無奈。「預鷟曌ヾA但會繼續發掘。」語畢,他也收拾好行李箱了,在公園職員的「目送」下,徐徐走步出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