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仲鳴
有學子問:新聞特寫的稿子是否散文?
又問:報紙副刊上的專欄文字是否散文?
我說:是。
報刊上的專欄文字有人指是雜文,那麼,雜文也屬於散文了?
我答:是。
對散文的界定從來就沒有一個定案。
台灣的鄭明娳將雜文分為兩類:一、社會批評;二、人生雜談。在香港現當代報刊的專欄,不離這兩種類型。所謂「社會批評」,即是對時事的評論;「人生雜談」是對生活和個人感受的文字。這兩種雜文,鄭明娳完全將它歸入散文的範圍。
近日看黃錦樹、高嘉謙編選的《散文類》(台北:麥田出版,2015年1月),在黃錦樹的〈序:力的散文、美的散文〉中,他說:
「它(散文)自始就是自由的--彷彿擁有無限的自由--但也許太自由了。有史以來第一次,它被賦予那樣的合法化:文與語、心與口、語言文字與內外的客體世界距離得那麼近,語言的透明性是空前的,彷彿就要讓客體世界自我顯示。」
小說是虛構的,相較而言,散文是半虛構半真實的文類,不僅讓客體世界的自我顯示,也是內心世界的自我顯示。
黃錦樹還提及,楊牧編的兩卷本《現代中國散文選》,把現代散文總結為七類:小品、記述、寓言、抒情、議論、說理和雜文。但,後兩類被他剔出他的散文選之外。他指出,楊牧的七類說混淆了不同的分類層次,譬如小品往往可出之以記述、寓言、抒情、議論、說理;而雜文只是一個總稱,它包括了小品、記述、寓言、抒情、議論、說理。所以,楊牧的七分法混淆了。香港報刊上的專欄文字,內容海闊天空,文字不拘一格,當然,糟粕亦復不少,難成大器的作者也不少。小品沒有第二個周作人,雜文沒有第二個魯迅。
周氏兄弟都是散文大家。
這本《散文類》,選了魯迅的渡台弟子台靜農,內地的有楊絳(卻沒選錢鍾書)、汪曾祺、王安憶;其餘的都是台灣老中青作家,最吸睛的是王德威、蔣勳、余光中、駱以軍、林文月;但竟漏了少年時代影響我甚深的張曉風。而名滿華文界的香港董橋,更落選了,黃錦樹認為:
「董橋的專欄在海內外享有大名,其實阿諛文字也寫了不少;與文人雅士往來交接,行文或近乎筆記小說,掌故叢談,是道地的小資產趣味的小品文。但他對書畫古玩舊書的愛應該是真摯的。」
這評語流於偏頗,黃錦樹沒有提出證據。我認為,他應該平心靜氣遍讀董橋文字,那才可發言。
黃錦樹任教於台灣的暨南大學,高嘉謙任教於台大中文系。對既有的散文選本,他們都不太滿意,於是聯同編選了這部書。範圍是近三十年的作品。一覽目錄,已覺人才濟濟,內中文章不少已看過,重溫一下,當年舒卷,深夜攻讀情景,不禁浮上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