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征
第一次去迪士尼是10年前的夏天,那是在巴黎遠郊,乘着地鐵轉城際火車,往馬恩河谷火車站方向去。因為是第一次,迪士尼的音樂和處於樂園中心位置的天鵝城堡就格外顯眼。音樂是簡單粗暴的,如陽光般直射過來。天鵝堡是粉色的,緩慢滑動着的咖啡杯是綠色的。還有唐老鴨,是藍色的。即便藍色在爵士那裏代表憂鬱,但在迪士尼裏,它就只對應着夢幻。實際上,迪士尼裏的所有東西,都是在造夢。
這個夢境的奇妙處在於,它實際上是以大雜燴的宗教方式而存在。在裏面,我們會經歷類似於歐洲旅行的感受--貌似進了不同的教堂,但內容基本大同小異,無非是聖母、聖子和各時期有名的傳教士。不過屬於迪士尼的宗教,把這些浮雕或者泥塑統統換成白雪公主、繼母、紅桃王后、冰雪女王,再將他們的主題故事結合到一個個遊樂項目,安插在遊客行進的導遊路線上。
甚至於有一些混合會顛覆你的某種固定認知。比如,當你第一眼看到天鵝堡時,立刻會想到很早之前的一部《天鵝湖》,並聯想到被關在塔尖,白天變成天鵝、晚上變成人的公主。但在這個樂園,天鵝堡的主人是另一位公主--白雪公主。於是,從第一層出現魔鏡開始,直到塔頂,你實際上是在一個錯位的空間行走。至於另一個遊船項目,則是一個小型的迪士尼縮影,把一些泥塑作為景觀堆在兩岸,船行兩步,就移步換景一次。
兒童當然是最快樂的,他們可以在這裏無限制地玩到很多項目。更何況,各種卡通形象、某些歌曲還是他們正在收看和哼唱的。成年人儘管已經過了這個年紀,但為着一份閤家歡的快樂,捎帶着追憶一下自己的童年,這裏也不顯得那麼無聊。即便是漫長的項目排隊,也因為有一個清晰的目標而變得不那麼難以忍受了。當然,如果功利一點,折算了迪士尼的票價,換算成都市當中的各種樂園門票,你會發現迪士尼可以遊玩的項目實在平常。甚至早在二三十年前,中國各地公園裏就有了這些項目,甚至更豐富。但那些地方如今都沒落了。只有迪士尼還在不斷地開分店。
每隔幾年,當你重新回到迪士尼的時候,你會發現大的地方雖然沒變,但劇院裏演出的內容變了。早期的故事已經退場,電影院現在上演最流行的《冰雪女王》。在另一處新開闢的地方,是迪士尼這幾年花巨資收購的漫威主題。和傳統卡通的風格不同,漫威主題的那一塊疆土是銀色的。從這個高地的漢堡餐廳向落地窗外望去,滿眼都是科技感十足的未來。
這便是迪士尼長盛不衰的原因,不在於這個叫做樂園的容器,而在於常新的項目融入大家庭之後產生的豐富感。並且,這種豐富感在整個迪士尼倡導的閤家歡概念下,迎合了人的一種觀念。即便迪士尼的新出品或多或少要迎合時代精神,比如女權、數字技術等等,但是唯有家庭概念才是它一貫的核心。不妨看一下,愈是家庭觀念強的地方,迪士尼的生意就愈好。美國不消說,它的家永遠都是個人英雄主義的最終歸宿。中國雖然遠在東方,在家的觀念上,是和美國一樣濃郁的。至於歐洲,由於散漫,至少巴黎迪士尼是常年虧損的。
迪士尼正是在這種家的概念下運作,一如西方商業社會一貫以來的做法,都模仿了基督教一元論的模式,即從一個核心理念出發,並在迎合大眾的實踐當中鞏固這一理念。最終,我們面前就出現了一套體系。在這個體系之下,一切都相似,卻又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