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革
韋爾是香港人,本性陳,祖籍廣東開平,後移民加拿大。他屬龍,大我兩歲,育有一兒一女。以上這些,都是認識以後慢慢知道的。有趣的是,這麼多年大家已經習慣稱他哈韋爾,中文名字反倒有些遺忘。
記得是2002年,我跳槽來到一家醫療設備公司,接手為一進口輸液產品辦理註冊的差事。國慶前夕收到海外寄來的一些文件,按照要求需要譯成中文,數數大約有十份之多。於是,老闆把哈韋爾叫了過來,說他的英語在公司媯晶鴾@流。我說實在不好意思,就要放假了,為了趕時間還得麻煩你。哈韋爾表示沒關係,說他一個人待茪]沒什麼事,可以在家翻譯這些。雖然說茪@口蹩腳的港味普通話,但是態度極為誠懇。
如期上報以後,為了表示答謝之意,一天晚上,我約哈韋爾出去小酌。兩人來到朝陽公園附近,隨便找了一家酒吧,誰知此處竟然成了我們的「傷心地」。一個不大的拼盤,四份小吃和幾瓶啤酒,結賬時要價1,800餘元。據理力爭無果,最後只得報警。掃興之餘,兩人悻悻而歸。我笑他:「都是你的鳥語鬧的,人家肯定以為你是香港大老闆呢。」
又過了幾年,公司準備代理一種進口鎮痛泵,廠家在芝加哥進行產品培訓之時,我作為項目負責人受邀參加,也是有勞哈韋爾陪同前往,因為自己的英語實在糟糕。那次我們住在芝加哥大學堛瑣ル秅蓬J。入住以後,哈韋爾堅持睡沙發,而把那張床鋪讓給了我。
這些年來,哈韋爾的行蹤不定。忽而美加,忽而港澳,忽而內地。公司同仁有時開玩笑說,哈韋爾不會是特務吧,神出鬼沒的。起初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具體負責哪些業務。後來漸漸得知,他在公司不拿固定工資,不用天天坐班,但是公司的涉外業務他會參與,比如SmartSite的引進就是如此。此外,他在國外還有自己的業務,是旅遊方面的。
有一次我打電話過去,他說已在香港停留多日,正與友人同去澳門。接虓W張地打斷我:「烏鴉嘴啊,不要說了。買書(買輸),買什麼書(輸)?」我說你這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上次讓他幫我帶回一套全本《金瓶梅》的時候,他就正在葡京賭場,說是接到我的電話之後手氣急轉而下,結果大敗。
2006年以後,公司資產重組一家變為兩家。如此一來,哈韋爾在哪家公司都不再掛名,彼此之間見面少了,但是每次來京,哈韋爾總會與我聯絡。
大約是在2012年前後,他告訴我自己患了癌症,正在多倫多接受治療。不久後我們見面時,他的頭髮全都掉光了,但是精神依然很好。他說自己仍會開開心心地生活,每過一天都是賺來的。那一年堙A他先後回來幾次。最後一次是在8號公館,唱罷一曲周華健的《朋友》,哈韋爾說:「以後可能回來得少了,因為癌細胞轉移到肝部,治療的時間會多一些。」
接下來的日子堙A我打過幾次電話詢問病情,他總是說好一些了,好一些了。直到有一天,手機媔ヮ茩^文提示音: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我愣一下,然後掛了電話,默然。以後若干天甚至幾個月、一年,依然如此......退休以後,閒來無事。某次整理電話簿時翻到哈韋爾的號碼,隨手撥了出去,竟然通了!但是被我毫不猶豫地掛斷。還是等你給我來電吧。用你那種蹩腳的港味普通話,說一聲:Mr Wang,你這個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