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言真
唐詩中不乏與「高考」有關的詩句。劉禹錫有位朋友，名叫韋道沖，前去長安參加當時最高級別的考試即省試。劉禹錫滿懷深情地寫了一首詩贈與他。內中有句云：「熒煌仰金榜，錯落濡飛翰。古來才傑士，所嗟遭時難。一鳴從此始，相望青雲端。」詩人對好友的厚望和祝福可謂滲透在詩裏的每一個字中。相傳這位韋姓朋友在「高考」中果然應驗了劉禹錫的一片良苦用心，做到了一鳴驚人，青雲直上。
有的考生，「高考」完畢後，往往想方設法拜託名人，旨在通過他們找點關係，打點招呼，以求榜上有名。比如有個名叫朱慶餘的考生，一出考場便向時任水部郎中的張籍贈了一首七言絕句。詩題為《閨意獻張水部》，詩句為「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聰明的朱郎自比新婦，將張籍比作「夫婿」，請求他出面前去拜訪一下「舅姑」即主考大人，打一聲招呼。和朱慶餘智商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的張籍，不動聲色地回了一首詩，也是七言絕句。詩題是《酬朱慶餘》，詩句是「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艷更沉吟。齊紈未足時人貴，一曲菱歌敵萬金。」張水部知道朱郎是浙江人，便在詩中將其比作紹興的採菱女，面施薄粉，身着綢衣，明艷無比，出彩的華章儼如動聽的菱歌，肯定能博得主考大人的歡心，完全不必擔心名落孫山。朱慶餘後來高中進士，官至秘書省校書郎。
「高考」結束後，緊接着便是放榜，那些金榜題名的考生可高興了。一位名叫孟郊的考生，曾經兩次落第，而這一次居然心想事成，大大方方地進入了翰林的行列，由是按捺不住心頭的無限喜悅，立馬手持羊毫，筆酣墨飽地寫了一首《登科後》：「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46歲的孟先生一如18歲的青春少年，躍馬疾馳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其實他不是看花，他是在向長安的所有路人宣示：我孟某今天終於一掃往昔的齷齪霉氣、窩囊苦狀，實現了人生的「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興許是這種直率不羈氣質的影響，孟郊儘管踏入仕途，隨後卻一直未能舒展自己的政治抱負，反倒是因為他在詩歌創作上的別張一幟，以致在中國文學史上佔據了穩穩的一席。
「高考」中有洋洋得意的被錄取者，自然也缺席不了悻悻而歸的敗北人。綦毋潛便是其中之一，時在唐玄宗李隆基開元八年。正當綦毋潛打點行裝準備離開旅舍之際，匆匆趕來的王維贈給他16句五言古詩即《送綦毋潛落第還鄉》：「聖代無隱者，英靈盡來歸。遂令東山客，不得顧采薇。既至金門遠，孰雲吾道非。江淮度寒食，京洛縫春衣。置酒臨長道，同心與我違。行當浮桂棹，未幾拂荊扉。遠樹帶行客，孤城當落暉。吾謀適不用，勿謂知音稀」。整整80個字，充分展示了山西人王維對江西人綦毋潛的無限關心、完全理解、真情慰勉和親切鼓勵。綦毋潛和王維執手相看，淚眼分別之後，回到家鄉贛州，斷齏畫粥，焚膏繼晷，刻苦苦讀，一晃六年過去。綦毋潛於開元十四年再度奔赴長安趕考，終於如願以償。
眼下，當代高考放榜時期又驟然而至。如果參加了今年的高考，你可能會與孟郊命運與共，也可能會與綦毋潛同病相憐。如果是前者，你大可不必「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倒是應當細細思量如何不將未來的四年虛度，如何扎扎實實地在大學階段學好一門專業，以求能夠實實在在地服務社會與人民。如果是後者，你也不必發出「吾謀適不用」 的感嘆或者「所嗟遭時難」的埋怨，更不要做龜縮的「東山客」或者一門心思地碌碌「顧采薇」，而應當冷靜反思，重新規劃，捲土重來，且堅信前景必將「一鳴從此始，相望青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