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鳳
七月流火，瓜果飄雪，花開絢爛，在這鳥語花香，五彩繽紛的季節，我卻時刻會想起一棵不會開花的樹。
想起它，就會想到它靜美的品性和優雅的姿態。每一根枝幹都呈現出好看的「S」狀，不需修理就「刪繁就簡」，一片葉子就是一隻打開的手掌，整體造型卻呈現出千手觀音般的靈動，錯落有致且層次分明。
它叫無花果，其實它們是有花的，當老中醫的外公告訴我，雖然它的花小如粟米，我們平時都不會輕易看到，卻逃不出蜜蜂的法眼，這才得以能讓牠授粉結出美味的果實。兒時的春秋四季，花開花落對於饞貓般的我們沒有半點關係，我們只期待倍受青睞的果實，早日豐收，瓜熟蒂落。我們將它比喻成熟透的鵪鶉蛋，口感細膩柔軟不失甜蜜，以至於整個兒全部吞下還不夠解饞。我跟弟弟儘管心裏也記着母親所叮囑「美食不可盡用」的話語，卻總是背着她偷偷實行「讓我一次吃個夠」的行動，對每一顆成熟了的果子都毫不保留地進行掃蕩。
歲月如梭，時光荏苒，婚後的我和老公為了生計長期在外地奔波。那時的我們對老家裏一事一物，都充滿懷念。「愛屋及烏」，記得那一次是在南方的一個小鎮，因為事發突然且租房的事也迫在眉睫，所以就顧不上挑肥揀瘦，而讓我非常欣慰的是房東太太院內如同我兒時的娘家也種有一棵無花果，這讓我倍感親切，也讓心如浮萍的我有了半分的歸屬。俗話說得好「十孕九痔」，就在我懷兒子三個月時，患上了痔瘡，礙於西藥的副作用，又加上人生地不熟的，只好眼巴巴忍受，這讓本來就經常嘔吐犯懶的我更加苦不堪言。而這事卻瞞不過慈祥的房東太太。雖然她腿腳不方便，卻堅持領我去看當地老中醫，並從他那裏討來了最好的方子，就是用無花果枝葉上大量的白色奶汁，外塗。塗過之後會稍有痛疼感，但第二天一覺醒來卻倍感輕鬆，反覆塗抹兩三次便會藥到病除，也不會再復發。
老太太見我大好才對我說，她們這一帶，很少有人種這個東西的，只因它的名字叫無花果，聽起來是不吉利的，她之所以能留住這棵樹多半是因為留戀與不捨。從那以後我對這棵樹和對她的主人更是充滿深深的敬意與好感。誰知兒子的降臨又讓人半喜半憂，剛過完一百天，我們母子倆又從故鄉返回到這裏。興許是第一次帶孩子缺少經驗，又或許是身邊缺少親人，遇到事情心裏總是感覺沒底。「屋漏偏逢連夜雨」，也許是長途跋涉的原因，我又遭遇行乳不暢的麻煩。眼看兒子吸不出奶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哇哇直哭，我更是心急如焚好不難受。恰好那時時值盛夏，好心的老太太獨自一人去了診所，把老中醫請來，施完針灸後又吩咐老太太把無花果採摘下來，每次五六枚，經水煎後，服果飲湯。經她的細心照顧，這天大的難題就這樣給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更讓人喜出望外的是我連帶復發的急性咽炎也被它一舉殲滅。
後來從《聖經》上得知，當初的夏娃偷吃禁果之後就是用無花果的枝葉來遮蓋羞澀的身體的。這段故事並不能帶給我什麼觸動，縈繞於我心間的卻是老太太對我的無私幫助和關心。她曾經告訴過我她的兒子小的時候最喜歡貪吃這無花果，如今不在家咱們就別見外，一塊分享！她從容淡定地說着，哪能猜得到我經歷過一樁一樁的事，早已經把她當成親人，銘感五內。
如果說懷念是一朵隱形的花，那麼那些貫穿於童年或者初為人母時的點點滴滴便是它所結出的最飽滿的果實。時過境遷，無論物是人非抑或人非物是，我更想讓這棵樸實的無花之樹連同善良的老太太一起盛開在我的筆尖，清香四溢，經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