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島黃金海岸一景。 作者供圖馬承鈞
三伏天，偕友同往秦皇島，也算疫情之後作一次遠遊。北戴河去過幾次，山海關、老龍頭、鴿子窩等均已領略。欣聞黃金海岸不錯，便搭車前往。黃金海岸在秦皇島昌黎縣，北戴河南20公里。因遍地「金沙」和美麗海濱而得名。東望便是浩瀚大海，52公里海岸線上布滿橙黃似金的細沙，加之海清潮平，使沙浴、海水浴成為一大亮點，因此入選中國最美八大海岸。
我們先到海濱浴場，遊客不少，大多躺在沙上享受陽光浴。老周是游泳高手，率先下了水，游到60米開外，他站起來大喊：「水深不及胸部，很安全，你倆快來啊！」黃教授猶豫一下，也下了海。剩下我這「旱鴨子」，獨自望海興嘆。
西邊是蜿蜒起伏的沙丘，已打造成國際滑沙中心。他倆在海邊歇息，我去玩滑沙。先坐纜車升至40多米高的沙峰，再坐滑沙板下滑。隨着坡度和慣性遞增，兩耳生風、呼嘯直下，對很少競技的運動者也算有驚無險了。落地後我見塗有彩繪的直升機在藍天飛旋，能見乘客在空中招手。其它還有飛行白宮、熱氣球升空、跳躍城堡等遊樂項目。海上，有快艇穿梭游弋。遠處有勇者衝浪，他們俯臥或屈蹲，在風浪中騰躍翻滾挑戰極限，令人驚艷。我們乘快艇遊覽翡翠島。碧海藍天包圍的小島遍地金沙、茫茫林海，可謂原生態樂園。導遊講，翡翠島也是鳥的王國，有國家重點保護鳥類68種，還是世界珍禽黑嘴鷗主要繁殖棲息地之一；被稱「活化石」的文昌魚在翡翠島淺海竟高達1,035尾/平方米，為我國文昌魚分布最高地區之一。老周說：「憑這兩個『之一』，足見翡翠島地位之尊貴！」
到黃金海岸自然要吃海鮮。中午我們選中一家餐館，點了海蟹、對蝦、扇貝和冰啤。菜品上佳，服務也好，結賬才360元，怕「挨宰」的擔憂一筆勾銷。我指指牆上一張卡通畫，上寫「顧客是上帝，誠信建和諧」，大夥笑了，老周還給老闆伸了大拇指，老闆說：「城北有葡萄溝，值得一看！」
我們乘旅遊大巴很快就到（還好，旅遊車規定乘客須戴口罩）。葡萄溝位於深山峽谷，如今叫「葡萄小鎮」。四面青巒、依山傍水，奇石林立、古木參天，一派北國風光。沿途多有葡萄園，懸掛「歡迎採摘」橫幅，藤蔓上還繫着紅布條，葳蕤的叢林掩映不少農家樂和民宿，難怪此地為秦皇島新興生態旅遊休閒勝地呢。我們樂遊了凸顯奧地利風情和歐洲葡萄酒文化的朗格斯酒莊。酒莊在西方指城堡。據介紹，這個佔地3,000畝的大酒莊是奧地利著名實業家朗格斯先生1999年投資3,000萬美元興建。因昌黎地處葡萄種植黃金帶，有「中國釀酒葡萄之鄉」、「中國乾紅葡萄酒之鄉」美稱，該酒莊也獲譽「中華第一綠色人文酒莊」。酒莊還開展採摘和參觀葡萄酒釀造、灌裝等活動，讓遊客既長見識又得樂趣。據稱2015年巴黎國際葡萄酒大賽上，他們的至尊乾紅葡萄酒榮膺金獎，朗格斯酒莊也獲讚「葡萄酒伊甸園」！
傍晚，我們走進一家頗有情調的民宿。三層中西合璧小樓，客房窗明几淨，剛消過毒，沙發、家電、wifi、盥洗間應有盡有，落地窗就對着大山。院裏有葡萄架、鞦韆架、燒烤架，一派淳樸悠然的田園景色。入夜，老闆將自家羊圈抓來的小羊現殺現烤，嚐之，果然芳香怡人，頗有內蒙草原篝火燒烤晚會意味，而那瓶佐餐干紅就產自朗格斯酒莊。
翌晨用罷早餐，我說：「今天咱們去此行重頭戲--觀海勝地碣石山！」他倆齊聲叫好。途中巧遇幾位浙江老鄉，也去碣石山。聽說才幾公里，我們乾脆徒步行。途中大家吟起曹孟德「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的絕唱來。老黃是資深教授，他說：「歷史上碣石山有『神岳』之稱，東漢史學家班固《西都賦》中就有『揚波濤於碣石，激神岳之』一說。」
走半小時就到碣石山。但見群峰逶迤、巍峨壯觀，一柱奇峰直插雲天，任職省僑辦的老周見多識廣，揮手道：「碣石山以奇松、怪石、霧海、冬雪四絕聞名，主峰叫漢武台，又稱仙台頂。」他瞟我一眼：「馬先生敢爬山麼？」我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則靈，聽說過去往來船隻都將仙台頂當天然航標，秦皇漢武均來登臨，我也想親身體驗一下曹孟德『幸甚至哉，歌以詠志』的豪情，何況有您二位保駕吶！」登山途中，遠處兩山間呈現個天然門戶。黃教授說：「那叫碣石門，公元前215年秦始皇千里迢迢來碣石膜拜求仙，令丞相李斯在山崖刻下著名的《碣石門辭》，記下他北巡碣石、拆掉『以鄰為壑』城牆、統一天下的功業。」老周插話：「秦始皇至唐太宗八百年，先後有七位帝王到此祭拜，漢武帝還在山頂修建了漢武台。」
我追憶：公元207年曹操率部東征烏恒凱旋，由遼西返回時特意來此，一代梟雄躍馬揚鞭、登山觀海，寫下五首《步出夏門行》四言詩，包括《觀滄海》、《冬十月》、《龜雖壽》等，《觀滄海》婦孺皆知了，《龜雖壽》裏「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也成千古名句！到645年春，李世民親征高麗途經碣石山，寫下《春日望海》，「芝罘思漢帝，碣石想秦皇」云云……
經過一番互相激勵艱苦跋涉，汗流浹背中終於登臨仙台頂，面對古樸的漢武台，我們仨開心地坐下小憩。但見水天一色、波瀾壯闊，在此倚石聽濤、俯瞰蒼海，不無「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感慨。黃教授想起什麼，用手一指下方：「那裏還有始建於唐朝的千年古剎水岩寺，為道教聖地，晚唐詩人劉叉有五言《愛碣石山》：『碣石何青青，挽我雙眼睛。愛爾多古峭，不到人間行』。」大夥陷入思古之幽情。忽然老周發問：「碣石山高不過900米，也沒特別驚艷之處，緣何吸引那麼多帝王將相來此祭拜？」黃教授緩聲說：「我看有三個原因：一，『碣石』之名歷史悠久，早在《尚書》、《山海經》裏就有記載，算是『名人效應』吧；二，這裏是華北與東北接壤處，自古為軍事要衝，位置特別顯要；其三，古人迷信『長生不老藥』就源於此，《史記．封禪書》說燕國人充尚、正伯僑、宋毋忌等在此煉就仙丹、修道成仙，這裏還傳誦張果老等八仙故事，這些神秘傳說吊足帝皇們的胃口……」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嘍！」我起身道：「1954年夏，在北戴河消暑的毛澤東主席想起曹操《觀滄海》，撫今追昔詩興大發，賦就名篇《浪淘沙．北戴河》，『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何等偉大胸懷與情操，足令所有古代英豪相形見絀！」此時天空飄來幾道七彩霞光，剎是壯觀。大家舉起礦泉水歡飲，筆者賦詩──
黃金海岸來滑沙，
碧波粼粼通天涯。
碣石山頭談今古，
喜看渤海現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