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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書信
宣慧敏
人與人的理解到底能達到什麼程度,這是一個難以作答的問題。但是有一點肯定的是,理解是個即使無限接近也不能抵達的東西。說到底,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生命太短,可是我每每無可奈何地感到這一點,又覺得生命太長了。
解放後,沈從文兩次試圖自殺,第一次被家人發現制止,第二次他又在極度的恐慌中自戕,用剃刀劃破自己的頸項,兩腕脈管也割傷,又喝了一些煤油。那是個風雲激盪的年代,國家到處在熱火朝天幹事業,沈從文此舉無疑讓許多人不解,包括他的戚友子女,包括妻子張兆和。她寫道:「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後來漸漸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壓,是在整理編選他遺稿的現在。過去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過去不明白的,現在明白了。」
沈從文與張兆和共同生活近六十年,尚且存在理解的問題。這個他曾經愛過的正當年齡最好的人,沒有真正走進他的內心世界,愛是不是孤獨的?
沈從文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自由派作家,政治這樣的東西在他眼裡,太大太渺茫,束縛個人的想像。他看到兒子迷心於事業和革命,有些失落,傳奇的故事在年輕的生命中已行將失去意義,代替而來的必然是完全實際的事業。他的一切從「思」出發,堅守個人主義立場,在那個集體主義時期,他完全孤立。
思想的痛楚,思索的孤獨,這是沈從文一生的生命狀態。就是放在現代,還是要被側目的吧。我想到包括我自己在內的大多數人,我們這一代年輕人,年輕人大多需要信仰。可是我鄙視年輕人的夢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缺乏閱歷,看起來熱情而愚蠢。
用自己的獨立思考做事,做人,畢竟是難的,中國無論在什麼時候都很難最大限度的容忍個人主義的存在。這在我深有體會,即使不過是家庭間的衝突,譬如子女的行動往往跟父母的期望背離。這也是生命裡的孤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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