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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 磊
青年時代，武俠類小說，最喜歡的就是古龍和金庸了。同樣地，武俠小說改編的影視作品，我最愛的也是這二位的作品。
不知道為什麼，老金庸在《笑傲江湖》裡創造出了一部《葵花寶典》（後來知道此書還有一部分叫《辟邪劍譜》）。這份絕世神功一出世就把所有人嚇傻了。該《寶典》開門見山如此寫道：「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真是匪夷所思。
金庸為甚麼會有如此安排，他的這個思路，究竟是一句玩笑話，還是有意而為之？
我們不得而知。
就說那個林平之吧。這個孩子可謂苦大仇深，機警而聰敏的他最終得到了《辟邪劍譜》。萬般驚喜之下，這孩子打開了絕世寶典，卻不料開宗明義第一條就是要求他變成不男不女的太監。
這個要求，實在太過分了。
面對這個苛刻的條件，林平之沒有退卻—他風華正茂，卻沒有能力為自己的家人復仇。長期生活在偽君子岳不群身邊，他萬分壓抑還要強顏歡笑。所以，面對傳說中的絕世武功，他揮刀自宮了。
這裡，隱含的哲學是：報仇雪恨必須把自己煉成金剛不壞之身，而煉成金剛不壞之身必須放棄一切，包括自己做男人的權利。
嗚呼。
岳不群也是如此。他急切地想要當盟主，更想練成絕世的武功。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把目光投向了林家的《辟邪劍譜》。為了這本劍譜，岳不群連自己最心愛的女兒都搭上了。所以，當他得到這本書的時候，為了成就自己的野心，也做出了與林平之相同的選擇。
所謂進取心，其實是害人的啊。
—一個人，活得普通一些難道不好嗎，為甚麼非要爭強好勝與眾不同？為甚麼非要竭力去抓原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古往今來，很少有人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居魯士如此，亞歷山大如此，秦始皇也是如此。他們都大量地屠殺了自己的同類，最終卻也沒有逃脫得了死亡的歸宿。他們死的時候，估計內心比普通人更難平靜。
一個人，必須對自己下得了手，才能把屠刀揮舞到別人頭上。這個說法，雖然刻薄，卻未必虛假。岳不群也罷，林平之也罷，東方不敗也罷，大家都深諳此道。所以，在電影裡，看到那女性化了的東方不敗，除了幾分彆扭，更多的還有憐惜和悲憫……當英武的東方教主變成了一個真假兼而有之的美嬌娘，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河莉秀。故事就到了高潮了。
「先割自己，然後才能去割天下人。」這種邏輯，是不是一種特定的文化現象？
大詩人袁枚在《隨園詩話》裡提到，「劉龑定例，作狀元者，必先受宮刑」。這段文字，用現代漢語來講就是：劉龑這個南漢皇帝有規定，誰要想做狀元，必須把自己先閹割了。
不過，逼人自宮這件荒唐事，也有人說是劉龑的孫子、南漢另一位皇帝劉鋹幹的。
劉皇帝為甚麼這樣做呢？據說，是因為他特別相信太監。只是，這樣一來，可憐了那些名利之徒。面對可能的遠大前程，究竟割還是不割？這選擇，太痛苦了。
南漢的劉家王朝，似乎也不缺狀元。畢竟，「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面對自己蠢蠢欲動的所謂上進心，那就「割吧割吧不是罪……」
割了自己，然後才能對別人下手。好一番宏大的文化敘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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