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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濤
朱東潤先生的大著《陳子龍及其時代》就上溯到光宗，也就是明代倒數第四代皇帝。光宗是神宗萬曆皇帝的長子，到十三歲還不識字，自小沒人喜，沒人愛。他雖是長子，但神宗皇帝後來又有寵妃鄭娘娘生了兒子，二位皇子爭奪太子位鬧了幾十年，老皇上也沒有辦法。老皇上一死，皇位還是傳給這位光宗（名常洛）。那年光宗三十九歲。對於怎麼當皇上，他這個半文盲一無所知。他去請教鄭娘娘。鄭娘娘沒說別的，立刻送給他美女三十名（也有說是四名的）。他就同這三十位美女玩兒起來。玩到二十天，病了。吃藥。大臣進一種「紅丸」，大概是壯陽藥一類的東西。一天，他又要吃，吃了，說好，要再來一丸。再來一丸，人就「玩完兒」。這是明史上的一件大案，叫「紅丸案」，到現在還沒破。這位光宗當皇帝一共當了一個整月。
我是外行，竟去查《明史》，想看看他的《本紀》。不料，他連《本紀》也沒有，只在他爸爸神宗的《本紀》之後，給他附上一小節，二三百字吧。開頭說道：「光宗，崇天契道英睿恭純憲文景武淵仁懿孝貞皇帝」。多麼好聽的廟號呀！其實，他不過是個廢物。《陳子龍及其時代》中說：「明代的皇帝，除了個別的以外，不是白癡就是瘋狂。」（可能與DNA有關吧？）這個光宗就是典型。這種事在清代也有，我說的是同治皇帝載淳，史稱穆宗。他是咸豐皇帝與慈禧的兒子，也是清代倒數第三位皇帝。他少年時就桀驁不馴，翁同龢是他師傅，在日記裡就記這個小皇帝簡直沒法兒教。同治六歲即登皇位，但實際是由兩宮太后垂簾聽政，他到十八歲才真正親政，成為真管事的皇帝。
他當皇帝的時間比明光宗倒是長一點：同治十二年正月親政，十三年的十二月初五死去。他親政後不到兩年就死了。死於何病？梅毒。按說他身居深宮，怎麼患上梅毒這種風流病呢？原來是小太監和他的小哥們，領他到妓院去開心。當然，要「微服」，只穿黑色衣服，讓人認不出。高級妓院他不敢去，怕遇到熟悉的人，認出皇帝來，那還了得？於是就逛小妓院。那些地方的傳染病就更多。他發病是在十三年的十月，只過四十天就死去。當時宮中只說是天花。其實不是。有研究者細研翁同龢的日記，因為翁氏日記曾較詳記載皇帝的病狀：紅腫，流血流膿，腥臭，總之，「視之可駭」，我們也不必引了。
近閱台灣學者蘇同炳《中國近代史上的關鍵人物》（百花文藝出版社），說到有位太醫張午橋，曾說他當年看過同治皇帝的病，並且說他大膽地在醫方上斷為梅毒。但當時沒有人敢說是梅毒。太醫們明知是梅毒，只按天花來治，因為慈禧也說是天花。誰敢有異說？我見高陽著《兩朝帝師翁同龢》說到慈禧小產的事，有兩句話十分精闢：「御醫請脈，向來以宮中不『出大事』，本人無大禍，為師弟相傳的秘訣。處方時首先考慮的不是帝后的性命，而是自己的性命。」所以，人人知是梅毒，但人人說是天花。所以，當年太醫張午橋的回憶，是否可信，我有點懷疑。那個同治皇帝，清穆宗，就這麼死去。明光宗和清穆宗，一上台就死去，朝廷上下，鬧得亂七八糟。但是他們倆，一個是低能兒，一個是色情狂，他們幹下去，於他們的皇朝也未必有好處。那兩個朝代，到他們那裡，都靡爛透了，也像梅毒病的最後，沒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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