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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兒。 網上圖片
劉誠龍
與客茶館小酌，東扯葫蘆西扯葉，亂扯，扯到一個問題上：中國古代有無女性公務員？有多少女公務員？我發現了一個問題：咱們女性要麼不當官，當就當蠻大的官，比如武則天，比如西太后；客發現一個問題：古代女性當官，都是獨身的，比如武則天，比如西太后。
說武則天與慈禧太后是獨身，有點勉強，所謂獨身，是終身沒結過婚的吧。西太后有多少性夥伴？這是國家機密，我們曉得的，她是結過一次婚的；武則天最少結了兩次婚。我說她倆後來當官，不能算獨身，只能說獨寡；客點頭稱是，推翻了自我結論；其實客之所道，立論是對的，只是例子不全對；女皇與代理女皇之外，真正算得上古代女性公務員的，恐怕上官昭容是獨一個，恰是獨身的。
上官昭容，知道的比較少，上官婉兒兒，曉得的就多了，其實是一個人，「上官昭容，名婉兒，西台侍郎儀之孫也」。天生上官婉兒兒，是生她來做官的，據說她父親與母親幹傳宗接代事，累了，倒頭就睡，睡夢中，她母親夢見有人拿了一桿秤，來稱量：「鄭方妊，夢巨人畀大稱曰：『持此稱量天下』。」上官婉兒兒說話早，滿月那天，她母親回想那夢，拍其屁屁，「稱量者豈爾邪？」神人說來稱量天下的，說的是你吧？「輒啞然應」，其咿咿呀呀說「是」。
上官婉兒兒聰明，不是神話。14歲這年齡，一般人在讀初中，神童再神，也不過是讀少兒科大，上官婉兒兒，卻已是公務員，而且一起步則高階，道高者說是宰相，少說也相當於中央辦公廳秘書長副秘書長角色了。這裡，諸位不要有罪推定，女性陞遷那快，還不是女性有秘密通道？14歲女孩子能領工資了，還不是官二三代？其他人可能如此，但她不是，這真是她有才氣。他爹他爺確是當官的，只是爺二代當官，沒給她帶福氣，倒給她帶災禍，他爹他爺曾參與一場政治鬥爭，「父庭芝，與儀同被誅」，其時她是遺腹子，逃過一劫，「婉兒時在襁褓，隨母配入掖庭」，隨其母親到後宮，母親給妃子們幹些洗衣洗內褲的活計。
上官婉兒兒如此年輕女幹部，當上大官，是她有這水平：「及長，有文詞，明習吏事。則天時，婉兒忤旨當誅，則天惜其才不殺。」上官婉兒兒寫過很多詩詞，其佳處不減男人大作家，「漢家婕妤唐昭容，工詩能賦千載同，自言才藝是天真，不服丈夫勝婦人」，頌的就是其才氣；政敵唐玄宗，是殺她的殺手，後來也「令收其詩筆，撰成文集二十卷，令張說為之序」，這是後話，不提。在這裡提這麼一事，只是用來佐證上官婉兒兒是憑本事吃飯的，讓其政敵都不能不服。
據說上官婉兒兒有過愛情。她跟母親在宮裡，宮苑深深，其他男性都見不著，見得到的是皇二代。上官婉兒14歲，在武則天辦公室起草文件，常常見的，是太子李賢，上官婉兒既是才女，又是美女，一個是少男鍾情，一個是少女懷春，眉目交接，春來愛情生：「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餘，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書中無別意，唯悵久離居。」情意款款，十分纏綿，上官婉兒這詩，據說就是寫給李賢的；可惜，李賢想當皇帝，她娘也想當皇帝，皇帝只能有一個，他鬥不過老娘，李賢被武則天廢去太子位。而廢位詔書，不是別人寫的，恰是上官婉兒手筆。大家單說法不容情，哪曉得官更是不容情的。官場殘酷，十四五歲的上官婉兒兒，早領略了。
上官婉兒能當大官，才能是因，但有才能的，何止她？「漢家婕妤唐昭容」，班婕妤何以當不了官？李清照才不在上官婉兒兒之下吧，也不過是當家庭主婦，過些寫寫詩、喝喝茶與打打麻將小賭怡神的小資生活。除了才能外，推想來，上官婉兒兒終身未嫁，也是其能在官場步步高必要條件之一吧。
「悔教夫婿覓封侯」，封了侯，那是沒多少空閒來陪老婆的。官場事多，事雜，事煩，尤其是像上官婉兒兒，處於辦公室位置上，八方日日來奏，四面經常告急，要在如此位置上幹好，不消說要加班加點的，「樂無靡嫚，衣必汗濯，珠璣不珍，墳籍為寶。故能誠切一室，功宣兩朝。」一個七品縣級府上，寫材料都是寫作組，上官婉兒兒這級，以前都是帝國文壇幾位十幾位高手組成秘書局與研究室的，到了上官婉兒，卻是一人幹多人活，「自聖曆以後，百司表奏，多令參決。中宗即位，又令專掌制命」，文件堆得如山高，寫材料做批示，哪有時間顧得了家？若非獨身，到了下班時候，老公電話打來：家裡沒煮飯呢；晚上加夜班，老公喊：我洗完澡了，我要睡了。公事還做得下去？沒嫁人，沒人拖後腿。上官婉兒官升得那高，政績幹得那好（武則天當國期間，文治武功，軍功章有她小半，「此其力也」），獨身故也。
獨身者，可以說她沒家庭，但不能說她沒愛情，可以說她沒愛情，但不能說她沒性情。獨身者另有優勢是，沒老婆，人人是其老婆；沒老公，也人人是其老公。別看我們說她不錯，其實在史上，形象不是蠻好。上官婉兒兒是武則天機要秘書，因無家庭拖累，白天呆在武則天身邊，夜裡也不離武則天左右，據說武則天與情人張昌宗嘲風弄月，不迴避上官婉兒兒的，見著這等事，少女情竇已開何以自禁得住？她做了第三者插足。女性最怕女性獨身者，據說武則天看到了那場面，抓起身邊物，狠扔過去，破了其相，正史裡說是「婉兒忤旨當誅」，野史裡卻說是其她小三插足，挨了打。
武則天要打造武家天下，其用人是武家小圈子，上官婉兒明瞭其中關竅，她是百般曲護武家人的，「婉兒通武三思，故詔書推右武氏，抑唐家」，上官婉兒與武三思關係非一般，證據沒有，外面議論得厲害；為讓武三思位置更穩，她還常常組織搞POSE，「引武三思入宮中，升御床，與後雙陸，帝為點籌，以為歡笑，醜聲日聞於外。」說的是上官婉兒兒將武三思引到皇后床鋪裡，三人一起鬥地主，皇帝在旁邊坐看，用牙籤啥的，給其計數。開的是賓館，玩的是床上，由不得人不往歪處想。官場是不乾淨的，男性把持官場，女性當官尤要男性扶。上官婉兒比較特殊，她好像不要男領導來提拔（其他女性要陞官，沒這條件了），她本身級位高哩；她不要男領導提拔，最少評議投票時，她要男領導給投票吧。
上官婉兒兒獨身，沒誰給她限制，官場生活因此浪漫。秘書長角色活動多，旅遊考察啊，晚會茶話會啊，飯局酒局啊，都要參加，比如她曾經組織過沈佺期與宋之問詩歌擂台，至今為人所樂道，這些活動辦得有政績，既有女性領導親和力因素在，也有獨身女幹部優勢在，「婉兒與近嬖至皆營外宅，邪人穢夫爭候門下，肆狎暱」，上官婉兒若非獨身，哪能「肆狎暱」，那可能男女幹部卡拉OK賽得好好的，她老公闖了進來掀桌子砸場子，場面多弄僵幾回，上官婉兒當官前途就容易被老公「漿」住了，沒那麼順當。上官婉兒升位既沒用銀子，也沒用身子，其成功不可複製（其他人複製應是多的），但她陞官後，沒用銀子籠絡幹部，卻以身子弄小圈子（很多女性確走這條做官路線圖），比如她「與崔湜亂」，把崔拉進圈子，「遂引知政事」。
荷爾蒙過剩的官場不好混，上官婉兒兒有多次政治危機到要殺頭，都被她化解了，最後一次沒逃脫，唐玄宗李隆基搞政變，殺進宮來，有人求別殺才女，李隆基不肯：「此婢妖淫，瀆亂宮闈，怎可輕恕？」好像是上官婉兒兒男女作風問題，其實是她舉薦一把手非李隆基，是政治站隊錯，非關幹部作風亂。以作風入罪殺上官婉兒兒，是李隆基講政治，會綰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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