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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伶者,在古代一般指宮中玩音弄樂的人,而伶官就是指樂官,是倡優(樂、舞)、俳優(雜耍、戲謔)的總稱。 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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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賞戲曲在娛樂生活單調的古代,是人們消閒破寂、遣興陶情的主要節目之一。明代隨著昆曲的出現及廣泛演出,衍生了眾多的流派和地方劇種,戲曲也進入到了一個繁盛時期,是朱門大戶、文人士夫宴集時必具的娛樂,彼時不僅誕生了許多精於賞鑒的戲曲評論家,更不乏親自傅粉登場、充當清客,串過一把戲癮的票友。這種情形尤以清代為盛,上至帝王宗室,下至公卿大臣,對戲曲有極高欣賞力者,不在少數,一些人還能隨事應景,親自參與演出,與伶人共舞。
清人計六奇的《明季北略》載,清順治十七年(1660),松江知府楊某與人會飲觀戲,酒酣耳熱之際,楊知府突然拍案高聲喊停,指出戲班演奏的某個音節有誤。與宴眾人覺得奇怪,問楊知府也懂得唱戲?原來在明末之際,楊知府本是遼陽的一個書生,恰遇清軍於遼東大破明軍,他與眾多難民一起被清軍俘虜。而當時清軍擔心難民太多,會聚眾成亂,所以除了鞋匠、木工、裁縫、優人四種人不殺,其餘的一概處死。楊知府少時常觀戲為樂,且又喜歡哼唱幾句,在被問到有何技能時,為了活命,便謊稱自己是唱戲的伶人。清兵讓他試唱一曲,他遂以一齣最拿手的《四平腔》獲釋,這才有了他日後官居一方之長的富貴宦途。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楊知府還當場演唱了一曲,與賓客共娛。
清人孫靜庵的《棲霞閣野乘》也記載了一件軼事:清代有個擅唱昆曲的伶人淪落陝西,被迫委身於一家專唱秦腔的戲班子,時常遭到同仁的嘲笑揶揄。某日巡撫衙門宴客,戲班上門表演助興。賓客當中的布政使是昆曲票友,問眾伶有人能唱昆曲否。伶人遂自薦獻唱一曲,布政使一聽頓然大喜過望,又從自家調來樂工為伶人配樂。伶人憋屈已久,乍遇到知音,更是施展平生所學,唱了一齣《掃花》。布政使聽得如醉如癡,為之心折傾倒,伶人也因此一炮而紅。伶人後來又執布政使的推薦信到京城發展,又獲得京城諸多達官貴人的欣賞,凡宴飲聚會場合,都以邀請該伶人到場助興為雅事,成為名噪一時的藝人。
數年後,布政使因貪污被押送到京城的大獄,家產也全被沒收充公,家眷滯留在京城的旅社,衣食無著。該伶人感念布政使的昔日舉薦之恩,為其家眷置辦房子車馬及一切器用。布政使被處死後,伶人又為其操辦後事,具辦棺槨厚殮,成就了一段知恩報恩的佳話。
乾隆四十二年(1777),和珅的黨羽,年方二十多歲的紈嶶子國泰被任命為山東巡撫,酷愛演戲的他在任上時常召集下屬陪他一起「玩票」。而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布政使于易簡,自然了解上官的喜好,兩人經常在官署裡演戲為樂。某日演《長生殿》,國泰飾楊玉環,于易簡飾唐玄宗,當演到《定情》、《窺浴》等稍顯曖昧的唱段時,于易簡不敢褻瀆上官,草草敷衍了事。結果遭到國泰的嚴厲叱責。于易簡只得盡力出演,國泰方痛快稱賞。後來國泰被人彈劾,乾隆派遣特使前往山東勘察。特使抵達濟南之際,國泰仍在官署裡演戲自娛,匆忙得報後出來面見特使,臉上的脂粉痕都沒有洗乾淨。
道光當皇帝的時候,其母尚健在,每年母親生日,道光都會親自上台,往頷下掛一部白鬍鬚,身穿綵衣,手持兆鼓效仿古二十四孝中老萊子身穿綵衣娛親的故事,面對太后唱一出《斑衣戲綵》,表達對母親的尊敬關愛之情,以討母親的歡心。同治帝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戲迷,可是他又沒有演戲的天分,只是生性好玩,非參與不可,為了不破壞戲的正常演出,只能安排他出演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有一次宮裡演《打灶》,同治的堂兄載澂演小叔,一個妃子演李三嫂,同治則演沒有多少戲詞和動作的灶君,身穿黑袍,手執木板,呆呆站立在一旁,讓李三嫂一邊責罵一邊擊打,作為陪襯的道具。同治卻欣然受之,絲毫不感為忤。
晚清重臣肅親王善耆也喜歡與伶人共舞。他有一次與名旦楊小朵共演《翠屏山》,由楊小朵演潘巧雲,善耆演石秀,其中有一段戲,是潘巧雲斥責石秀從中挑撥、想要將他趕走的唱段,台上的楊小朵忘了詞,一時脫口而出:「你今天就是王爺,也得給我滾出去。」旁人都以為這下楊小朵惹禍了,善耆卻大感有趣,反以為樂。
人皆有所好,藉以陶冶心性,託寄情懷。清代的帝王公卿多有票友,除了怡情自娛,或許也是久歷宦海的他們,對醜陋黑暗的官場政治無比厭惡和失望時,化解頹喪和消極情緒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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