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柒斤
母親節前回家看望父親,經過去年底的一場大病,母親的身體雖大不如從前,但她堅持要腌些「小菜」讓我帶回城。被我以「現在的超市裡有各種腌製的小菜買」強行攔住,母親很不高興地告誡道:「家裡腌的小菜吃的放心!你往後少到超市買腌菜……」
這勾起了我對母親腌小菜的回憶。從小我就覺得母親是位腌製「小菜」的高手。此「小菜」非請客吃飯時的素菜,而是經過母親短暫腌製後的各類鹹菜的總稱。說它「小」,皆因無論是它供在碗櫃格子裡、還是擺上餐桌,盛裝它們的一般都是小巧玲瓏的透明塑料袋、玻璃瓶和小碟子。小菜的品種雖然葷素兼備、內容豐富,能夠幫助人們提高食欲,但它似乎永遠只能作為尋常的輔助菜肴,甚至可以把它列入「零食」。
春夏之交是腌製小菜的黃金季節。菜地裡的萵筍、四季豆等,山邊和溪旁的野竹筍、蕨菜等都是腌製小菜的食材。腌小菜很有講究,一次腌製的分量不能太多、時間不能太長、食鹽及其他佐料要恰到好處,否則所腌小菜不是酸、就是爛。母親的經驗是,無論腌萵筍、四季豆,還是腌野筍、蕨菜,總是將這些菜洗乾淨後,先攤曬或晾曬七八成乾,收起後把它們放在臉盆裡加食鹽、老薑、紅辣椒皮等,再用雙手使勁揉,揉到腌製的小菜全部軟綿綿為止,等食鹽、辣椒等都入味萵筍、野筍等後,才把它們一層一層地放入小罐和小罎裡,但每一層必須壓實,直到盛滿才蓋上蓋子。為防止空氣「入侵」,母親往往在小罐口或小罎口鋪上保鮮膜,並在蓋子上壓一個小石頭。春夏之交腌製小菜,往往經過一夜時間的「化學反應」,第二天就能吃。揭開罐或罎蓋,芳香撲鼻,那些萵筍片、野筍條等栩栩如生,咬在嘴裡真是清脆爽口、鹹辣適宜,令人胃口大增,是現今超市兜售的小菜無法比的。
我小時候就曾把小菜當零食吃。無論放學回家,還是在外餓了,偷偷地溜進廚房,掀開裝辣椒、生薑的罐和蘿蔔條的瓶等的蓋子,用筷各撿一些直接送進嘴裡。有一次「偷」小菜吃,當心腳步聲突然響起,嚇得我把瓶罐蓋子來了個「拉郎配」,等母親傍晚回家發現,還沒來得及「糾正」,瓶罐裡平白無故就冒出許多白色的泡沫,結果被母親倒掉。因為在母親的心中,吃的東西是不能開玩笑的。這大概也一直嚴重影響著我的飲食觀。也許,母親早就料到她兒子會偷吃這些小菜,所以她每次腌製的小菜種類雖多、但分量很少,且清一色用透明的玻璃瓶罐腌製,置於常溫避光狀態下的碗櫃格子上,以便我們兄妹放心吃和及時發現並處理霉爛變質的小菜。
母親腌製的小菜,是我們一家人夏天開胃的「靈丹妙藥」。每當我們的胃口被酷熱「蒸發」殆盡之時,母親總像變魔術似的把腌製辣椒片、鹹豆角、蘿蔔條以及竹筍、南瓜、黃瓜等端到我們面前。還別說,往往在炎熱的中午,面對一碗白米乾飯張不開嘴時,夾幾片母親腌製的辣椒片或幾根鹹豆角放進嘴裡,再不停地咀嚼,鹹辣分明的層次、酸脆分明的入口,一下子就刺激了我們味蕾的活躍度,口中明顯就有了滋味,這麼一來,吃起飯來便不感覺難咽了。其實,這種由口中乏味咀嚼成有味,便是一些醫藥健康書中揭示的「提高生機」療癒法,如同反覆彎腰再伸直而達到全身發汗的「醫療」效果是一樣的。所以說,我小時候的夏天的身體全靠母親腌的「小菜」支撐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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