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緩 緒
22
小飯館裡就像豐先生三個多月前剛來時一樣,稀稀落落地坐著幾個正一邊吃喝,一邊在聊天的當地人。不同的是牆上多了一幅約有一平方米左右大小的橫式風景畫。
「這幅畫畫得真是美得讓人吃驚哩。」
只聽那位坐在桌子邊,此時正在和身邊人聊天的中年男子說。
「可不是嗎,誰能想到畫中畫的就是我們村子後邊的那片小樹林呢。」
說話的兩人同時望向了牆上掛著的那幅畫。
「這真是一種享受哩。這些日子,一想到這裡掛著這樣的一幅畫,我便總是想著要抽出點時間到這裡來坐上一會兒。」
第一個說話的人像是在為心裡的某一首樂曲打拍子似地開始用指尖輕輕地敲擊著桌面,露出了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哦,是嗎?說來聽聽,不知這裡面究竟又有些甚麼樣的原因呢?」
他身邊那位年紀似乎比他略大一些的中年人聽了後隨便地問了一句。
「究竟是出於麼樣原因嘛,老實說我也並不清楚。不過,望著它時,總會使我想起我那病逝的老伴兒。想起當年剛認識她時,我們常靠在那幾棵小樹上談情說愛的日子。那時的樹還很小,而我們也都還很年輕。」
說話的人照樣用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面。
「這幅畫讓我聯想起的事就沒那麼甜蜜了。因為從那幾棵樹的邊上繞過去後就有一片由我爺爺留下的地基。父親辛苦了一輩子都沒能在那塊地上建起一間屋子,現在輪到了我。可是說真的,作為子孫,如今仍能照樣保留住那塊地,沒把它給賣掉就算是很不容易了。眼看著我也老了,想來真是慚愧,看來也只能把興建祖業的事繼續往後推,交給我的兒孫們來實現了。」
「他可真是個可愛的老人啊。」
坐在他身邊的人仍望著牆上的那幅畫,像是並沒在聽這些話。
「你是指誰?」
「那位住在傑姆家的畫家啊。」
「那位藝術家?」
「當然。那天我去傑姆家看他時,他正背著油畫箱從村子後面回來。我剛表示很喜歡他新畫的這幅風景,他便把它送給了我。而我呢,總覺得這應該是屬於我們全村的,於是便把它送到這裡來了。」
中年人帶著一臉的笑容說。
「這幾天怎麼沒見他?」
「你是說我們的那位畫家?聽說他又開著車去附近的村莊選景去了。」
「多勤奮的老人啊,比我父親還大兩歲呢。每天總是早出晚歸,從來也沒見他空閒過。」
23
夏季過去了,天已逐漸轉涼。那些經過山區,吹進這座小山村裡來的風,也已隨著季節的改換而變了性質。
樹上,那些缺失了水分的樹葉及路邊乾枯了的茅草遇風時,便會發出「沙沙沙」或是「嘩嘩嘩」的聲響,使這座小村子過早地顯出了一副蕭瑟的景象。
傑姆家屋子前那棵蘋果樹的葉子已轉黃的轉黃,落地的落地,幾陣風後,整棵樹就像是被剝光了似地,已露出不少光禿禿的枝條。
秋季的一天清晨,太陽剛出來不久,天氣霧濛濛的。
豐先生背著那隻油畫箱,手裡拿著一幅尚未畫完的畫。在他走出家門,就快走到院子前面的那道木柵時,傑姆太太手裡拿著他平時常穿的一件毛衣從屋裡一路緊追著跑了出來,一邊向他問道﹕
「先生,您去的還是那個山谷嗎?」
「還是那個山谷。」老先生轉身答道。
「多帶一件毛衣吧,太陽一下山就趕快回來。天氣轉涼了,這裡不同大城市,太陽一不見就該下露水了。」
把毛衣交給豐先生後,房東太太一邊主動替他把面前的柵門拉開,一邊在一旁叮囑著說。
她目送著這位房客,直到看著老人走出柵門後轉過前面的屋角,完全不見了背影。
24
通往山間谷地的小路並不難走,雖有些坡度。
雖然夏季已過,小道兩邊卻照樣有不少隨處開放的山花。那些類似雛菊的野花就像是秋季專門為裝點這條上山的小路似地,在寂寞的環境裡依然開得很是爛漫,很是惹眼。
豐先生背著畫具一路上行,因為是沉浸在晨間清新的空氣裡,心情很是舒暢,像是已完全融入了眼前正面對著的這片自然景色。
被豐先生看中的那片谷地離住處不是太遠。所謂谷地,是一片周圍長著一些小樹叢,被一些散亂的不是太高的樹叢圍在中間的天然的草地。那片看上去總是綠茸茸,如同是地氈似的草地,到了這個季節也已隨著轉黃,並因為經過了幾次嚴霜,幾場冷雨後而顯得很是滋潤,透出的是一種與附近那些正在轉色的樹木非常相襯的另一種十分高雅、十分沉穩的黃色。
(本故事由電影劇本《紅房子》編寫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