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輝
話說三十多年前,古劍為《體育周報》撰寫一個名為「想當年」的定期訪談,每周一篇,圖文並茂,是極寶貴的「口述歷史」,然而,那時誰都不懂珍惜這些好東西,若干年過去了,香港足運由盛而衰,近年似有中興跡象,可也不免有點時不我與,那些珍罕的資料(文字及照片,合該有一本至兩本厚書的篇幅吧)都散失不全了,每一回跟古劍提起,都不禁為之扼腕嘆惜。
我們三人當中,古劍首先離開《體育周報》,到花花世界打天下,做過一段時日的金融服務(此所以他的膽子真的夠大),可桐油瓶始終要裝桐油,不多久又做回老本行,到灣仔的《良友畫報》(一九二六年創刊,三度停刊,至一九八四年第三度復刊)當編輯。
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內地藝術市場看似逐步開放,可也有時得要走兩步退一步,香港湧現大量畫廊,為內地藝術家開設對外的窗口,《良友畫報》的作者陣容鼎盛:馬國亮、施螫存、吳冠中、黃永玉、柯靈、范曾、汪曾祺、何懷碩、施叔青、倪匡、張君默等等,都曾為該刊撰文,堪稱人文薈萃。
那時的《良友畫報》每期都有藝術家專訪和藝術品鑑賞,我有幸替它做過一些訪問,記憶中,訪問過吳冠中、梅創基、李汎萍……可文稿都散失了。
據我所知,古劍其時倒收藏了一些名家作品,有畫法,也有繪畫,可是,近年因治療眼疾而忍痛變賣了一些,沒事,都不過是身外物,他早就看夠了,風雅夠了,竟也能在艱困之時「江湖救急」,倒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尚幸還有一些最珍貴的東西,一直都留在他的身邊,那就是本書所收錄的作家書信——他離開《良友畫報》之後,桐油瓶始終要裝桐油,這些年來,他在《成報》、《東方日報》編副刊、在《華僑日報》編文學周刊《文廊》,其後還主編《文藝世紀》,由是跟文藝界的舊雨新知書來信往,在電郵通行而鮮有寫信的今時今日看來,這些書信記人、記事、言志、述懷兼而有之,真是極之珍罕的「墨寶」了。
又及,古劍年輕時也喜歡到離島遠足,記憶中,這些年來,跟他一起去過東龍島、橫瀾島、大澳、蒲台島,等等,有詩為證,我在剪報中,竟然找到這首寫於一九八三年十月的《石壁畫龍——給吾友古劍》(發表於《大拇指》),堪作相知凡三十八年的紀念:
「蛋民宜棲 蛟龍宜息/峽東的風波是勒止的奔馬/江湖浪子解下鑣囊和寶刀/仰嘯於鏡裡無塵的南方佛堂」;「蛋民紋身刺面,化妝為蛟龍/於龍之都會竟受到上邦的禮待/蛟龍倦於江湖風險,也登岸/藏身於如磐牢固的壁岩」;「風起然後有雲湧,集結的/烏雲乘風南下,到了佛堂門/就暢然的降一場苦雨/洗濯了浪跡十年的風塵」;「驛旅宜棲 土著宜息/一個不稱職的戍卒,在鯉魚門外/以最古老的禮節鋪排野宴/為江湖偶遇唱和雲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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