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 火
舒婷來了,是應香港大學之約,成為該校的駐校作家。
她抵香港後,送我一套《舒婷文集》,扉頁上寫上「xxx老朋友老領導」,「老朋友」是實話,「老領導」是開玩笑的促狹。
與舒婷是老熟的朋友。
說是老熟,是因為溯自一九七九年便在榕城瞻到她的風采。
一九七九年福建福州舉辦開放後的第一屆作代會,我則是閩籍香港的代表。
當時,舒婷的《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剛於一九七九年北京文代會期間,在人民大會堂由著名電影藝術家孫道臨朗誦,從而蜚聲海內外。
她原是北島地下雜誌《今天》詩刊的作者,是那個年代備受非議的朦朧派詩人之一。
一個地下詩人的詩歌,一躍成為迴蕩在燈光輝煌、全國聚焦的人民大會堂的空氣中,舒婷是一個異數。
此後,舒婷也由地下詩人,堂堂正正走到地上,成為一代年輕詩人的表表者。
遇到舒婷,可以用家鄉閩南話交談,所以倍感親初。
舒婷也許充滿詩的細胞,思路活躍,反應非常敏捷,詞鋒銳利,相信同代人難以企及。
至於不同年代的人,我想到的只有王蒙。
他們同具語言天才。
這次舒婷來,我特地約了她,與應邀參加香港作家聯會二十五周年聯歡的王蒙一聚。
在飯桌上,兩人遇到知音——其實他們老早相熟,言談中,你來我往,詞鋒畢現,妙語如珠,全無冷場。
那天一批文友談到興高采烈,我不期然產生一縷的哀思。
因為我想到前年下世的韓國詩人、漢學家許世旭兄。
一九八八年初夏,許世旭剛應邀在中文大學當客座教授,舒婷剛參加完荷蘭的「國際詩人節」經香港返大陸。
我特別為他們籌劃一場詩歌座談會。
當時是以香港作家聯誼會(香港作家聯會的前身)的名義主辦的。
內地與韓國尚未建交,兩地的文化交流只能通過第三地帶進行。
許世旭曾翻譯過舒婷的詩(收入他編的《中共現代代表詩選》第二輯),在香港欣會舒婷,其歡欣雀躍之情不在話下。
那次詩歌座談是在一號風球懸掛下舉行的,到會的詩人、作家不少。
許世旭認為文學是超乎政治的,正如他喜歡寫詩和舒婷便有共通的語言。
他首先談了他寫詩的體會。
他雖然身兼學者與詩人兩職,但他本人更偏愛於詩歌創作。以至在台灣師大唸研究院時,在指導教授的出面干涉下,背地裡仍然偷偷地寫詩。
許氏對大陸詩歌的接觸,是從文革末期北京的地下詩刊《今天》開始的。
當時許氏在《今天》上讀到舒婷的詩,如《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等,認為舒婷的詩如漢賦一樣的慷慨激昂,使他深感興趣。
許氏認為舒婷的詩是屬於尋根的一派。
舒婷在發言時,認為文學創作可分兩類,一類是大聲吶喊、慷慨激昂的作品;一類是如鳥囀鳴和小溪流水的小聲細語的作品(大意),她自己是屬於後者。
(《說舒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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