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妮卡
千禧年回流香港,十二年間搬了四次家。搬家,香港人習以為常;經濟復甦樓市興旺,細屋換大屋理所當然。
搬家成為習慣。我由廣州遷居香港,由香港移民英國;回流又回流,似乎居無定所,不會特別留戀某一地。現居倫敦北部的舊屋,十九年前買下,屬於最「長情」了。
此屋建於上世紀五十年代,三度易主,上手業主將廚房和客廳擴建。後花園有一棵銀柳樹,枝葉垂地,像搖滾樂隊「披頭四」的長髮,飄逸瀟灑。我買入後因沒錢裝修,屋內外的布置大部分保留不變。
某日下午,一位年約八十歲的英國老人登門自我介紹,「我叫布朗,從一九六四年起在這裡住了三十年。我經常開車經過屋前,希望有生之年,能入屋再看一眼。」
我認出他了。記得此屋買賣成交當日,他坐在樓梯口,緊握門匙,遲疑不願交出來。
對於愛面子的英國人來說,布朗先生的入屋要求,屬於極之唐突和沒禮貌。他肯定是忍無可忍,鼓足了勇氣才按門鈴。
我歡迎布朗入屋參觀。他如久別親人,撫摸著早已脫色的廚櫃,驕傲地說,這是自製的;他指向園中銀柳樹說,每年要替它理髮。繞屋轉了一圈,角色換了,輪到他引領我「參觀」;他站在壁爐前說,這裡原本是一道木門,當年擴建由此門開始。
老人說得累了,請他坐下喝茶,繼續講故事;他賣屋不久就離婚了,前妻去年病逝,女兒移民澳洲。他說,一生人最快樂的日子,就在這屋子裡度過。
布朗感謝我沒有替屋子進行大裝修,讓他有機會重溫舊夢。我向他解釋,中國人相信這是一種緣分;我們有緣同住一屋,有緣相見歡。還有,我們愛屋及烏,一見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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