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沒有人會喜歡瞥伯的,那份壓迫感奪去了所有私人感,即使那份身體的接觸是透過光波而發生的。
到布吉某酒店度假。這間老字號到如今都依然是個好去處,賣點之一是酒店房間裡有一個面積不小的泳池,房客可以在裡面游個痛快。入住房間,女友二話不說便來個裸泳,興高采烈告訴別人。手機短訊此起彼落,提醒她要小心,萬一高處有瞥伯,到時不用她把暢泳的場面放上「面書」,自然有別人替她放上。她這時才覺察到不妥,慌忙抓住泳衣。
但有時沒甚相干的眼光也會使人害怕。有回短暫住進一幢護衛員守衛森嚴的住宅大廈,保安程序煩不勝煩。平日事無大小,樓下護衛都可以打內線到住戶廚房,詢問究竟。廚房保安設備包有一個小屏幕,讓保安員跟住客可以對望,以便通話,以策安全。我平生怕被人問長問短,平日亦嫌保安員查家宅,永遠不會走近小屏幕。這晚回家,甫進門便聽見鈴響,知道廚房保安電視亮起來了,小屏幕露出一雙大眼睛和一隻在搖晃的手,手指勾住一隻銀耳環。我一眼便認出是自己的,隨手摸摸耳朵,才知道在電梯大堂裡掉了一隻。耳筒那邊傳出了笑聲,我們四目相投,我這才用理性克服恐懼。
恐懼由陌生而起,相熟便不說「瞥」。一個單身女子獨居而不覺恐懼,因為她租住的舊式大廈,鄰居都很親切。平常出入,白髮的看更會說天涼多加衣;電梯裡,婆婆會伸手拍去她肩膊上的頭屑。她出入的朋友,看更都看在心裡,特別當她深夜回家,若身後有陌生人,都會被看更喝止登記身份。看更甚至苦口婆心,勸剛生了嬰孩的年輕母親坐月子不要上街。這種瞥態度良好,毋須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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