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森
即將告別二零一五年,「全民退休保障」(簡稱「全民退保」)的爭議成為近日城中熱話。不禁要問為什麼已經有了「強制性公積金」(簡稱「強積金」)還須「全民退保」?若然「全民退保」更全面,則當年推出「強積金」就顯得疊床架屋了!為什麼不乾脆只要「全民退保」?「強積金」的毛病是變相凍結了大量資產,而且強迫小市民聘用不稱職的「金融才俊」管理自己的血汗錢,造成大量浪費,卻先養肥了「經紀」。
我們這一代老人家,上中學時都讀過《禮運大同篇》(出自《禮記.禮運》,亦題作《大同與小康》),新世紀香港的教育改革早把古文革掉了,「九十後」小朋友都不知這些:「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舉)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
用現代觀念來讀這段經典,則「天下為公,選舉賢能」是賢治思想,屬於權力分配;親愛自家和人家的尊親,撫養自家和人家的小孩是社會風氣;老年人得到善終,成年人學以致用,兒童有足夠發展機會則屬於資源分配;單親家庭、弱勢社群得到溫飽,是社會福利。
「全民退保」的成效,我們有歐洲「福利國家」的「先進經驗」。要維持優渥的老人退休福利,只有高稅率或不斷借貸兩條路。能否長期持續不衰?政府過度先使未來錢,令我想起法皇路易十五的名句:「在我身後,那管洪水滔天!」長期從事社會工作教研的學者認為,香港的財務狀況可以承擔不分貧富而向所有長者發放劃一退休金的方案;政府高官卻認為學者不懂公共財政開支的運作(實際措詞是含蓄地說學者「掌握」得不足)。
社工有社工的「職業病」。上世紀七十年代香港人敬稱社工為「北斗星」。這是比喻社工能幫助迷失方向的受助人重新找到人生的道路,一如人們可以在北半球的夜空憑北斗七星找到北極星,從而知道正北方何在,免於迷失方向。近年所見,社工的工作哲學似乎轉移到凡事以當事人(Clients)的喜惡為依歸,過分以滿足受助人的慾求為主。
於是想到經濟學者何濼生教授的想法,他建議為退休保障而積存的資金應該由同齡的人共積共享。近日與何老師談起,才知道他的構思是以出生年份分類。例如一九八五年出生的人供的款不會給一九七五、六五、或五五年出生的人先行花光。這就比較公平了。如果用社工學者的方案,難免令人擔心今天七十後、八十後、九十後節衣縮食的供款,會給六十後、五十後、四十後先行花光。如果用何老師的思路,今天香港政府只需要讓五十後、四十後「老有所終」就夠了。八十後、九十後則有「強積金」照顧,這才是可以「長治久安」的退保制度。
社工學者單純處理「需求」,只管花錢;經濟學者則兼顧「需求」與「供應」,還得考慮積錢呢!何老師慨嘆自己的想法得不到學界的支持,我便笑指這算是經濟學者侵犯了人家「領土主權」,支持你、贊成你,豈不是將「老大」的寶座拱手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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