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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開扮美苗寨充滿生機。 新華社圖
俞慧軍
走進滇川交界的中甸,便有踏上淨土的感覺,傳說中的香格里拉便在這一地帶。穿過一片林海,視野便開闊起來,遠眺雪山,峰巒環繞,廟宇恢宏。當陰霾漫過天際,蕩人心魄的雪山之巔亂雲飛渡,蒼穹彷彿要坍塌下來。記得那是個春雨霏霏的日子,腳踩鬆軟的草甸,穿着膠鞋的雙腳,無論如何也不能與這片心儀的淨土全接觸。被細雨淋濕的松木構建的棧道恰如澆了一層清油,嚮導引領着我們在遊人擁擠的棧道上小心翼翼地向前邁進;風很弱,雨很涼。想像中中甸的春天是令人神往的天堂,然而踏上這片淨土後卻難以體味春暖花開的心情。惟有那叫不上名來的飛鳥在這片淨土之上的綠樹間,傳遞着雪域高原春天獨有的斑斕與嫵媚。細雨中我無法觀察這一群群鳥兒究竟棲息在哪一棵溫暖的樹上歌唱春天。走進彩林翠海,盡情呼吸這一塵不染的空氣,感受被森林、雪山、湖泊所擁抱時那種出塵的意境。
詹姆斯.希爾頓筆下的香格里拉真似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一樣只是一種理想的王國嗎?如果真是那樣,那麼,香格里拉究竟在哪裡?許多著名的學者為此獨有見解,把雲南的中甸看作是香格里拉。而雲南的麗江、四川的稻城亞丁、西藏等地,也有許多佐證,證明田園詩般的香格里拉就在自己生活的那片土地上。這是生活在現實社會的人們對一種理想社會的本原追求,美好寄託,或許這種追求與寄託是烏托邦式的。然而,生生不息的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尋覓,卻讓這片神話般的土地更增添了神秘。
雨霽天晴,日出雲淡。當我走出中甸的花海灣時,陽光照在這片濕潤而芬芳的土地上。此刻晶瑩的雪山,金黃的野花,氤氳的草甸,盡收眼簾。陽光下的海子(類似湖泊)、溪流、犛牛、羊群、寺院......構成這片令人浮想聯翩的聖潔之地。雪山敞開博大的胸襟,迎接四海之內的朝聖者。連天芳草,綴滿黃花,溪流潺潺,碧波蕩漾。浩翰的海子,像一面寶鏡,倒映着五彩繽紛的風景:翡翠似的森林,琥珀似的金銀花,潔玉似的雪蓮......風和日麗的中甸藍水灣在一種祥和與溫馨的孵化中驛動着自然與人類的和諧。一位保潔工俯身撿拾着遊人拋棄的廢棄之物。嚮導告訴我,這是一位納西族阿媽,世代生活在中甸,年屆七旬的阿媽有一個兒子在迪慶生態保護辦公室工作。阿媽在這片遊覽區長年義務保潔,子女們都勸年歲漸長的母親在家歇息,可她無法割捨與這片土地的情緣。當我們告別這位納西族阿媽時,只見她雙手放於胸前祈禱着,慈祥的臉龐上顯露出依依惜別的神態,這是阿媽在禱告好人一路平安!
入夜住進中甸的迎客賓館,古老的小城在夜幕中變得似夢如幻。倚溪而築的飯館,酒吧,店舖林立;燈紅酒綠,觥籌交錯。霓虹燈下那倚街而居的納西族居民的寧靜生活,也在這片淨土之上悄悄改變着模樣。入住的旅館坐落在洛馬湖畔,推開旅館春夜的窗戶,耳畔便有驚心動魄的水流聲撞擊心房,這一股股雪山融水匯成的溪流,恰似一匹匹奔騰不羈的野馬,在靜夜之中迴響着令人心悸的旋律。「砰!砰--」這分明是獵槍聲,我被這刺耳的聲音淹沒在思想的混沌之中。臨街飯館飄散的油煙從窗口潛入房間,混濁的氣味送入呼吸的空間,使人有窒息的感覺。震顫心靈的槍聲令人有一種無以言狀的惆悵與困惑。神聖雪山哺育的這片山靈水秀之地已融入了商業氣息和功利誘惑。在中甸,在這片淨土之上,我度過了膽戰心驚的不眠之夜。
我靜靜等待着黎明的到來。中甸的春晨在霧靄之中漸現姿容,太陽被雪域高原的奇峰峽谷阻隔,霞光從茂密的林海間灑下五彩繽紛的光線。沿着熙熙攘攘的中甸街市前行,陣陣血腥味隨風飄然而至。一條南北向的集市,零星的攤點上竟有斑鳩等飛禽出售,籠中竟有活蹦鮮跳的雪山狐。地上有一堆堆已被宰殺的珍稀動物,鮮血淋漓,慘不忍睹。我們的目光被一陣陣吆喝聲吸引,一個小伙子右手高舉着鹿皮,聽不懂的叫賣聲劃破了冷清的街市。我們走近另一個攤點,攤點上竟有藏羚羊角、豹皮和各種野生的動物皮;更有雪蓮花、藏紅花、人參花、蟲草等各種雪域珍品。
我想,這種竭澤而漁的開發讓這片創造過中華文明與燦爛的聖潔之地蒙上了恥辱。人類在創造文明的家園時,又讓文明的創造帶給這片淨土諸多尷尬。當生態保護成為全人類的呼聲時,香格里拉--這片太陽最早照耀的地方的保護已成為歷史的命題。也許,到那時這片「人間最殊勝的淨土」將走出千年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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