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翼民
鄰女阿芹,生性剛強,不讓鬚眉,行年四十有五,離異獨處,盡心侍奉茼~老的父母。
阿芹的丈夫當上了什麼總經理了,有了小車和小秘了,小車和小秘是緊密相聯的,是男人財勢的象徵,而且,小秘往往由秘演化為公開,成為第三者,對為人妻者構成威脅。阿芹沒有為這威脅壓服,不待丈夫提出分手,她主動炒了這沒心肝的男人,你去寵幸你的新歡,我去服侍我的老人。阿芹覺得這是天意,從前她這個獨生女對父母關心不夠,現在沒有了丈夫的羈絆,正可補償對雙親的一份情債。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四十幾歲的女人是容易受傷的女人,心靈易受傷,身體亦然,她被查出患了卵巢腫瘤。這病必須及時動手術,否則恐會由良性轉化為惡性。對此,阿芹表現得極為冷靜,動手術是無所懼的,昔者能果斷剔除了丈夫這個「惡性腫瘤」,眼下挖一個小小的良性腫瘤何足懼哉?然而,她想到了年邁的雙親,她的離異獨身已經令雙親傷心不已,她住院開刀豈不更令雙親憂心如焚?但這刀又是非挨不可的,非得半個月不可,也就是說要瞞騙雙親半個月辰光,怎麼瞞?思之再三,她心中有了數,打點了行裝,推說單位出差,並確切地說是出差到河南安徽兩省,為了使二老放心,她說她每到一地會給家中打電話報平安的。
阿芹住進了醫院,一切自我調排妥帖擬上手術台了,她屈指一算,與行程吻合,即給雙親打電話報告說她已經平安到達「開封」,雙親聽了放心,與鄰舍閒聊中說是我家的阿芹已到了開封,這開封就是包龍圖坐大堂、除惡揚善的開封府。鄰舍們附和說:「哦,哦,阿芹到了開封了,開封是個有名的古城,阿芹可以開開眼界了。」鄰舍們大抵不知就裡,而我是知道的,我不由感佩阿芹的智慧和豁達,開刀之時豈非「開封」之日?
手術很成功,逾一周,阿芹能下床行走了,估算行程也差不多,就及時打電話報告雙親說她已經到達「安慶」。「安慶」?又一個貼切的隱喻,說明她手術成功,平安而值得慶幸,只是她的雙親仍蒙在鼓裡。阿芹出院了,前後恰好半個月,帶回一大摞滋補營養品,這些都是朋友和同事探病時饋贈的,那行藏真像是遠道出差歸來,不僅帶那麼多東西,還拖茪@個疲憊虛弱的身子。
過了許多日子,阿芹住院開刀的事終於還是傳到了她父母的耳中,父母將信將疑、且驚且怕,追問阿芹,阿芹承認了,其父母心疼地怪她說謊隱瞞,阿芹笑茼^答道:「我可沒有說謊隱瞞呀,我不是去『開封』了麼?『開封』後不是『安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