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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考亭奇觀「樹抱佛」

2017-04-18

張桂輝

「樹抱佛」,是古樹「肚裡」藏佛像的通俗說法。有人或許聽說過,卻未必親見過;有人可能不相信,天下哪有這等奇事?有。它就出現在閩北山城建陽西郊的考亭。

考亭是個村。村子不算大,名聲倒不小。這裡,溪水流淌、空氣清新,群山逶迤、景色清幽。宋紹熙三年(公元1192年),理學大師朱熹(公元1130年-1200年),在考亭修建「滄州精舍」(亦即考亭書院),形成學術史上具有重大影響的「考亭學派」。可惜,歲月無情,風侵雨蝕,考亭書院只留下明嘉靖十年(公元1531年)所建的石質碑坊一座。令人欣慰的是,當地政府為傳承和弘揚朱子文化,一座新的考亭書院,去年底已在原址附近破土動工,正在緊鑼密鼓興建中......

千年古樟「樹抱佛」,位於考亭村璞石自然村村口,距離建陽市區約六公里。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我在建陽工作期間,多次去過這個景點。丁酉仲春,一天上午,春風徐徐、春陽暖暖。我在妻子陪同下,從建陽汽車站附近的住處出發,沿荂u黃花山路」西行近兩公里後,橫跨前年通車的「考亭大橋」,拐入前往考亭、臥龍灣方向的雙車道水泥公路,繼續向西前進。

這天,既不是節假日,也並非雙休日,路上人少車稀,我們閒庭信步,優哉遊哉;走走看看,觀近眺遠,發現路邊一些樹木、地裡的大片葡萄等,如同貪睡的孩子一般,尚未從「冬眠」狀態甦醒過來,然昔日冷清幽靜的考亭,春色湧動、生機勃發--「書院園」、「燒烤休閒園」、「草莓採摘園」、「山瓜採摘園」、「空中漫步」、「花花世界景區」等看板不時映入眼簾,更有衣茷G麗的村姑,在路邊向過客推薦雙人騎觀光自行車......種種跡象表明,這裡已進入旅遊休閒的「春天」了。

以往去看「樹抱佛」,不是臨時動議,便是陪同客人。因而,每每「只帶」眼睛。這次不然,有謀在先。除了一瓶飲料、些許食品,還特意帶上一把捲尺。途經立在路邊的考亭書院牌坊,拍下兩張照片後,繼續前行約兩公里,這才到達「樹抱佛」景點。我顧不上小憩,逕直走到千年古樟南側,發現那個「橢圓形」樹洞,較之多年前,似乎小了些。不知是先人為後人虓Q,還是天然巧合之緣故,樹洞離地面不高不低約1,200厘米,人們站在樹下,把臉貼到洞口「抵近觀察」,便能看到洞中那尊高60厘米的泥塑佛像真容。再看那樹洞,儼如大胖子的「肚臍眼」,深深凹陷荂C洞內的佛像,慈眉善目、五官端正,油漆如新。我觀看片刻,伸出右手,比劃一下,洞口竟不及巴掌大,遂從妻子的包包中取出捲尺,量了一量,洞口大小,橫約8厘米,縱約12厘米。

前些年,這棵古樟樹被《中國地理》雜誌列為全國46棵古樹名木之一,因此,「樹抱佛」更是聲名遠揚了。面對樹洞,我一邊觀察,一邊思考,洞口如此之小,究竟是何年何月何故,何人持何種心態、以何種辦法,把佛像立到樹洞中?顯然,這是個「無解之謎」,難怪至今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把它譽為「中華一絕」的,有將其說成「千古謎團」的。有道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更願意稱之為「考亭奇觀」。

長期以來,「樹抱佛」的傳說,主要有二。其一,朱子晚年在考亭書院授徒講學長達八年,慶元六年(公元1200年),逝於考亭。幾十年後,一度被貶為「偽學」,受到朝廷嚴禁的程朱理學;時來運轉、倍受重視,宋理宗皇帝趙昀御書匾額褒崇之。隨茞z學深入人心,人們為了紀念朱子,特意在這棵古樟樹主幹裂縫中塑一神像,以表慎終追遠之情。經年累月,樟樹裂口慢慢癒合,形成今天獨一無二的奇觀。其二,「文革」期間,「破四舊」運動如火如荼,當地幾位村民,壯蚆x子,趁茤]色,將廟裡的一尊佛像偷偷抬出來,藏進這棵古樟樹的樹洞中,這才得以保存下來。「文革」結束後,不斷生長的樟樹,不知不覺中,把佛像包裹起來。傳說未必真實,此事當真神奇。

在思考觀察的同時,我注意到,古樟樹身上,有一塊2010年1月,建陽市人民政府所掛的「古樹保護牌」,上面寫--編號350784001010,樟樹,樟科,樟屬,年齡1012年;保 護 等 級︰一級。奇妙的是,其北側四米處,有棵從千年古樟那粗大隆起的根面上長成的樟樹。同樣的牌子標明,年齡260年,保護等級:三級。凝視茬o一大一小、一老一少兩棵樟樹,軍人出身的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這棵「小樹」,是「大樹」的衛兵。妻子聽罷,立馬否定:不是衛兵,而是孫子。這樣比喻,倒也貼切。只是,我頓時有點傷感起來。

你看,孫子比爺爺「年輕」752歲,爺爺至今還枝繁葉茂,孫子早已身敗肢殘--主幹在四五米處攔腰折斷。都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爺爺身高36米,胸圍10米有餘,樹冠覆蓋近900平方米。毫無疑問,孫子是在爺爺「蔭庇」下成長的,光照不足,營養不良,身高應當不會超過爺爺。狂風也好,雷電也罷,都有爺爺擋虒n荂C可是,為何爺爺平安無事、風采依舊,孫子腰折膛破,慘不忍睹。

令人感動的是,身體重度「殘疾」的孫子,不離不棄、無怨無悔,至今依然頑強地存活茬郎幰荂A且在靠近斷口處,往北伸出一支又長又粗的「胳膊」,好像在默默地招呼過往人們,都來察看爺爺「肚裡」的秘密。慈善的當地村民,擔心它二次受傷,刻意豎起一根20多厘米粗的鋼筋水泥柱子,為其助力支撐,以便讓它活得輕鬆點、陪得無憂些。

觸景生情。站在兩棵樟樹中間,回味「樹抱佛」的成因,無論按照那種傳說,都有點牽強附會。可想而知,700多年前,這棵古樟樹不過300來歲,與它身邊胸徑50厘米左右的「孫子」一般粗,即使出現裂縫,也不足以塑造一尊偌大的佛像。而「文革」發端至今不過50年,當時若能藏進一尊佛像,洞口一定不小,而今何以不過巴掌大?假如那樹洞是人工「開挖」的,必然會留下傷痕纍纍。可是,洞的周邊,沒有任何刀削斧削的痕跡。既然找不到確切的答案,還是任由人們猜想的好。

樹與人一樣,都有一定的自癒能力。我相信,古樟樹的「洞口」,用不了多少年,便能完全閉合。那樣的話,佛像就被「遮罩」了。依依不捨告別「樹抱佛」時,內心忽然有點自相矛盾起來:從「樹文關懷」角度講,我希望樹洞早日癒合;從旅遊文化層面看,我期盼有人未雨綢繆,想出辦法、拿出妙招,讓考亭「樹抱佛」奇觀得以久久延續,讓更多四面八方遊客慢慢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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