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雲湘 謝榮滾
柳亞子先生，是我國才情卓絕的愛國詩人，有「今屈原」美譽。他所到之處，均留下很多膾炙人口的詩詞名句。抗日戰爭時期，柳亞子先生兩度登臨香江，他在抗戰期間至香港淪陷前夕，在香港寫下的甲、乙、丙、丁四大輯，總共144巨頁，342首，長篇壯麗史詩--《圖南集》，留下令人難忘的抗戰實錄。
《圖南集》是何時寫成？其手稿的存佚如何？據史料，陳君葆先生是柳亞子最深交的一位，在《陳君葆日記》，及其往來書信，留下非常準確記述：柳、陳過往互仰已久，但素未謀面，緣於良機，1940年底，柳亞子由上海抵港。其後在香港新文字學餐會中初聚，兩人一見如故，視若知己，頻頻交往。
隨後「中國文藝界抗日協會香港分會」在皇后大道中勝斯酒店舉行恭迎柳亞子先生盛會，當時出席聚會的有許地山、陳寅恪、陳君葆、袁同禮、葉恭綽、冼玉清、馬鑑等文化名人。柳亞子詩興高漲，對與會者均贈詩為念，他贈給陳君葆的一首是：「孔璋湖海士，豪氣最難忘。柱下猶龍子，寰中馬季常。瑯嬛羅典籍，庠序煥文章。願借燃藜讀，期君發秘藏。」全詩對陳君葆充滿讚譽！
由於日寇入侵，1941年12月7日香港進入戰時緊急狀態。12月10日市區已聞到炮聲，形勢非常緊張，人心惶惶，大部分人早已居家避亂。但當晚九時，陳君葆到香港大學巡視完畢，仍掂掛着柳亞子，時近半夜，交通不便，但仍由香港大學急步到西摩道「保衛中國同盟」辦事處，去探望柳亞子父女，見到他倆安全才放心回家，可見友誼情深。很快日寇已佔領香港，柳亞子也被周恩來指派廖承志拯救安全轉移到中國大後方去。
在抗戰極為艱難的情況下，柳亞子仍不斷託人打聽和探視陳君葆的長女陳雲玉避難內地的下落，關切之情十分感人！抗戰勝利後的1947年，柳亞子應邀再到香港，此時陳君葆由於抗日期間保護了大批香港檔案功勞卓著，獲英皇頒授O、B、E勳銜，柳亞子也為這位老朋友風采依然而欣興，1948年8月4日，柳亞子到香港跑馬地山村道鳳輝台四號二樓探望陳君葆，歡聚之餘又贈陳君葆七律一首：「鳳輝台上陳君葆，羝乳海濱蘇子卿。大節臨危能不奪，斯文未喪慰平生。蕭何劫後收圖籍，阮籍壚頭證性情。更喜謝庭才詠絮，老夫眼為鳳鸞鳴。謂雲玉女公子」詩中借用很多歷史名人典故來彰顯陳君葆傑出的歷史功績。
正當新中國建立前夕，1949年2月柳亞子應邀赴北京參加全國政治協商會議，到達北京之後，活動繁忙，身體又不好，但依然和陳君葆保持着頻密的聯繫，除書信往還之外，陳君葆於1951年、1956年帶領港大師生回內地觀光，1955年陪同港大英籍教授訪京期間，在行程繁忙中抽空到柳亞子住處去看望他，彼此的交往從未因時空阻隔而中斷。當然，《圖南集》是柳亞子精力最旺盛、歷練最豐富、人際關係最廣闊、人生登峰造極之作，對他而言也特別珍貴。在顛沛勞碌的歲月，疲於奔命的年代，《圖南集》手稿難以隨身攜帶，只好拜託他的摯友陳君葆存藏，在別離的日子，柳亞子也常常寫信給陳君葆，請陳君葆找人抄寫《圖南集》將副本寄給他。對柳亞子的囑咐，陳君葆均不負所託，盡速完成，事畢更以詩報覆：「補鈔圖南集逸稿竣事其後即寄南史：索居無意更搜奇，吟罷君詩讀杜詩。且喜詩來徵逸稿，蠹魚閒篋未充飢。小胥鈔罷北征詩，言情時憐杜牧之。奚事薄遊歸去後，置身猶隔鳳凰池。附南史和詩」以詩言志，以詩傳情。是千百年來中國詩人特有交往程式，他們用中華民族精闢文言，傳遞着心靈深處美妙密碼。同樣，「識英雄，重英雄」亦是中國文人特有氣質，陳君葆極尊崇柳亞子詩詞，柳亞子也同樣欣賞陳君葆的詩詞學養，還在朋輩間予以推崇。例如柳亞子在贈饒彰風的三首詩句中第一首末二句，就提到了陳君葆：「十卷圖南詩集在，期君鄭重訊元龍。」（元龍就是陳君葆。希望饒彰風把柳在香港所作的《圖南集》拿去和陳君葆研究研究。--羅孚語），可見柳亞子對陳君葆非常了解，亦極度信賴。柳亞子在1949年9月25日又寫信給陳君葆：「......弟第一次到港詩稿數帙，寄存兄處，託代覓人錄副，未知已辦妥否？如有兩份，則請以副本設法寄京，原稿仍存兄處，為名山之藏，可否？如何之處，尚希示復，千萬感謝之至！......」如此厚望和信任，當然令陳君葆心領神會，欣然接受，並將之妥加珍藏。陳君葆後來數度赴京拜見柳亞子時，他亦重複表達其心願，由此可見兩人惺惺相惜，手足情深！《圖南集》不但是柳亞子抗戰時期在港的心靈結晶，更是民族生死存亡之際，愛國文人高尚氣節在香港的體現和積澱。《圖南集》問世至今七十有年，其表現的民族氣節，詩韻文采，華麗辭章，宏偉詩魂，更值得新一代繼承和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