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翼民
長城東起山海關，西至嘉峪關，號稱綿延萬里，是巍巍大中華歷史上的一座屏障，更是一道民族精神之脊樑。山海關早先去過，瞻仰其雄姿之餘，尋思什麼時候也去登臨一下直插大漠西端的雄關嘉峪關，今年初秋，由家人陪同，得以了此夙願。
出嘉峪關市數公里便遙遙望見了那關隘城樓的飛簷挑角，心為之怦然，這便是被古詩詞詠唱過無數遍的邊關啊，雖然它始建於明代洪武年間，但作為邊關的象徵應是歷史悠久而達永恒，它是明長城最宏偉的關隘，舉世聞名。
下車進嘉峪關。這嘉峪關由內城、外城、羅城、甕城、城壕和南北兩翼長城組成，全長約六十千米。長城城台、墩台、堡城星羅棋布，由內城、外城、城壕三道防線組成重疊並守之勢，形成五里一燧，十里一墩，三十里一堡，百里一城的防禦體系。便是這三座間隔有距的雄偉城樓和銜接城樓的城牆就給人以視覺的衝擊力、心靈的震撼力。有同遊的年輕人不以為然，說是這樣的城樓城牆多了去了，現在哪座城市沒有這般新建的城樓城牆，有的還比之精緻軒敞得多呢。我說，小哥小妹喲，這可是原汁原味歷經六百年滄桑的、有過無數可歌可泣故事的建築啊，炮彈轟擊過，煙熏火燎過，箭鏃刀戟砍擊過，是戍邊壯士英勇抗敵殉難處，流放志士登臨詠歎處......普天之下鮮有哪座城樓哪道城牆可與之比肩。同遊的年輕人聽我這麼一說，方始感覺到了些分量，感覺到嘉峪關的莊嚴肅穆厚重。怎麼不厚重呢？你只要登臨城樓放眼望去，關內綠意葱蘢，市肆繁盛，關外重岩疊峰，沙漠滾滾。誠然，關外如今也在起着變化，但畢竟與關內不同啊，還有，關內關外早就是一統華夏大地啦；放目處，城牆內蒙古包式的兵營、炮座都在訴說着當年的壯懷激烈，連列隊而過的穿着鎧甲的「兵丁」以及同樣穿着鎧甲照相的遊人也給人以歷史的穿透感。
我在嘉峪關景區尋尋覓覓，意圖尋覓到更有說服力的點點滴滴，哪怕一草一木，哦哦，天遂人願也，終於在景區的出口處尋覓到了最具分量的砝碼，那便是一塊碑和一棵樹，並且這一碑一樹隔道相對，頓使巍峨的嘉峪關愈加出彩。
碑乃「林公碑」，是一塊巨型的玉石上鐫刻的由毛澤東手書的林則徐詩《嘉峪關感賦》：
嚴關百尺界天西，萬里征人駐馬蹄。
飛閣遙連秦樹直，繚垣斜壓隴雲低。
天山巉削摩肩立，瀚海蒼茫入望迷。
誰道崤函千古險？回看只見一丸泥。
毛澤東堪稱一代偉人、詩詞大家，能入其法眼的歷代詩賦詞章寥寥無幾，能令他感動並揮毫書寫者更屬罕見，唯林公則徐的嘉峪關詩讓他詠歎感動而不能自已，如椽巨筆乃一揮而就成就了這千古名景啊！須知，這除了林則徐係有清一代名臣、民族英雄，此詩乃他謫赴伊犁途經嘉峪關有感而發外，嘉峪關的厚重歷史感亦令偉人心宇浩茫、情繫萬里。詩中的「秦樹」啊、「隴雲」啊，皆祖國大好河山的象徵，秦中「崤函」二關縱然險要，但在嘉峪關上回望，如同「一丸泥」一般的渺小，嘉峪關端的是大氣磅礡，雄偉壯闊啊！竊以為「一丸泥」是林公詩的詩眼，也最能觸發大詩人毛澤東的博大襟懷。我在毛書「林公碑」前佇立良久，心馳神往。
「林公碑」對面有一棵粗壯的楊樹同樣令我肅然起敬，此樹就是聞名遐邇的「左公楊」。（也作「左公柳」）左公者，亦有清一代名臣、民族英雄左宗棠是也。稍有點歷史知識的人都知曉左宗棠萬里西征收復新疆的不朽史詩，左季高統帥部曲抬棺西征，不收歸疆土誓不班師，沿途還栽種下了成千上萬棵楊柳，連結起中原和邊陲的一道綠色長城。一百幾十年光陰流逝了，部分「左公楊」頑強生存下來了，嘉峪關畔的這一棵便是其一。我觀此樹，雖瘢跡重重，卻依然鬱鬱葱葱，那是蘊涵了左公及千千萬萬西征將士精魂的緣故啊，它和大漠深處、西北邊陲許許多多的同伴一樣，綠了乾坤、壯了山河，是歷史的偉大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