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泊桑足以傳世的小說。作者提供黃仲鳴
藝文青時代，受到魯迅《故事新編》的影響，在報端寫了不少這類作品。於今仍然記得的，有李白投江攬月、崔護重來、莫泊桑拜師學文等等；最無稽的是令狐沖在砵蘭街遇到拋棄他的小師妹岳靈珊，可算是我最早的一篇穿越小說。
莫泊桑在巴黎的閣樓，拜福樓拜苦苦學寫作十年，日日握管，沒有一篇得老師青睞，稿件全掉進垃圾簍，直到寫了《脂肪球》，福樓拜眼光才一亮，嘆道：「你可以離開閣樓了。」莫泊桑就憑這短篇小說，一登龍門，名揚法國，也成就了他這世界短篇小說之王。這個故事我常用來勸告學子，在寫作上有所成就，一定要下苦功，要學莫泊桑「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近日英文系的女生常來問道，我又告訴她這故事，並在書櫥中找出這部《脂肪球．流浪者》（台北：志文出版社，1967年）。這部是大家黎烈文的作品，當年買下，因為太喜莫泊桑了，何況是黎烈文譯的。但記憶中，我初看的版本好像叫《羊脂球》，也忘了是誰譯的。當然，我那莫泊桑投師的故事，是據文人逸事而改寫的。看了黎烈文的〈譯者序言〉，才知莫泊桑拜倒福樓拜門下，並非十年，而是七年。但對寫作的興趣卻足足有十年，才以《脂肪球》出「閣」成名。在此之前，他學的不是小說，而是詩。他一直愛詩寫詩，卻始終闖不出名堂。
不記得看了哪本書，指福樓拜如此教導莫泊桑：「你下街觀察，寫一百篇不同面貌的計程司機的文字回來。」莫泊桑聽教聽話，觀之看之，思之寫之，可是每一篇都不能入福樓拜的法眼。但這訓練，卻成就了莫泊桑觀人於微、刻畫人物的技藝。
「脂肪球」是一妓女的名號。這人物，據說是莫泊桑流連花街柳巷時的經驗。《脂肪球》的情節，在這裡我不劇透，反正拿起莫泊桑的短篇小說集，就一定看得到。黎烈文這部選集，只選了莫泊桑五個短篇，以《脂肪球》和《流浪者》作書名，突出了黎烈文對這兩篇小說的喜好。《流浪者》是說一個流浪者為求職離開家鄉的故事，莫泊桑「寫來近乎殘酷，把人逼到了無以為生的界線。這種自然描寫浮雕了非莫泊桑無法達到的冰冷境界。」（見書中附〈莫泊桑一生與其作品〉）
《脂肪球》的評價，且看他的師父如何說：「我認為《脂肪球》是一篇傑作。是啊！......這是出自一位巨匠的手筆。立意獨特，卻極易了解，風格也極好。景色和人物都很明顯，心理方面的描寫很有力。......這個短篇故事會流傳下去的。」福樓拜說對了。莫泊桑也充滿自信，「我像流星似地進入文藝界，我也會像迅雷般從文藝界消逝。」這語竟成讖，十載之內，莫泊桑寫了六部長篇小說，十六冊中短篇小說和三部遊記後，果如空中一個閃雷，一閃即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