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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鴻:望

2019-08-31

■ 翁秀美

大自然千變萬化,晨曦暮色中,無數美景只待我們去發現去關注去親近。一眼望去,雨絲風片,煙波畫船,山重水複,柳暗花明。當我們立於海邊,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煙波浩渺;登上山頂,望見的是一覽眾山小的巍峨壯觀,心中豪情頓起;那如天際飛來的瀑布急下,說不盡的奔騰而澎湃;綿延的草原將一汪綠色鋪展,雪白的羊,鮮艷的花點綴其上,再美的文字也無法描述。

「望」的甲骨文,好像一個人手搭涼棚舉目向荌盂歲B,遠眺,遙看。眼前一望無際,胸中境界闊大。

登高望遠,宜於秋日,或秋日黃昏,此際景色正好。蘇軾說,一年好景,正是橙黃橘綠時。李商隱傍晚登樂遊原,發出「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感嘆,這裡,並不是一種頹廢的狀態,而是說明夕陽如畫,正是因為臨近黃昏才出現,雖是傍晚,美景依然令人讚歎。初唐王績的《野望》詩,是在一個秋日的黃昏,縱目遠望:「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看山嶺樹林秋色滿,看牧人獵人晚歸家,一派優美田園風光。劉禹錫愛秋日,一句「晴空一鶴排雲上」,便生發曠遠詩情,那振翅之鶴,其精神氣勢直衝雲霄。

晴日當好,若有煙籠碧水,雲擁山腰,更增如畫景致,而細雨霏霏之中,卻是妙境。清王士楨在《遊攝山記》中寫道:「予意山之奇,在登眺;登眺之奇,在煙雨。」確實如此,三年前的一個秋日,去鎮江,登北固樓,望山色蒼茫,碧水無際,當真滿眼風光!忽有小雨斜飛,於高處遠望去,山水處一片迷濛渺遠,美妙空靈。

登樓遠眺,無數瑰麗的方塊字紛至沓來。古來飽學之士,登高望遠時,對眼前景象,每每興起萬千愁緒閒情,揮之不去。天地悠悠,日升月落,歲月浮沉變幻,人生辛苦悲歡,齊齊湧上心頭。

於是,我們遠遠地望見了:王粲暮色裡登樓,四望山川原野,土地肥沃,遂發思鄉之情,又嘆懷才不遇。杜甫秋日客地登高,見落木蕭蕭,長江滾滾。客居他鄉,身體生活皆差,此蕭瑟秋景,令他百感交集。千古詞人辛棄疾,秋來登建康賞心亭,遙岑遠目,獻愁供恨,抒一腔英雄氣,寄一片報國心,卻是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遠望之時,目光所及,遠山近水,雲淡天清,總有一些觸動到內心最柔軟最細膩之處。望之,久之,便成癡,心頭的千般牽掛,萬種深情,盡在一立,一望。「孤帆遠影碧空盡」,送人者目送遠帆,望的是一帆風順;「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盼歸者望遠人早歸,望的也是一帆風順。望江之久,揮不去清愁,但見天際水流,斜暉脈脈。望穿秋水,指女子對心上人的盼望;望斷白雲,則是遊子對父母的思念;而當父母年老時遠離家鄉,亦如遊子一般,有了鄉愁。

「一眼望多遠哩」,是老父親掛在嘴邊的話,他喜歡坐在陽台,瞇起眼睛望遠處綿延的群山,說深圳山真多,頭一抬就是山了。晚上頭一抬,無垠的夜空綴茯P星,如同在老家的院子裡搖荇陘l閒話。一瞬間的心靈回歸,有時只需要一種相似的場景。老人望蚖歲B的山,山上的樹,還有些許房屋,或許和老家的不一樣,卻都是叫做山與房子。這山天天在眼前,家鄉,就在山的那邊,見景思鄉,每天這樣照例望一望,身體與心靈便和家鄉緊緊繫在一起,暫且消了心頭悵惘,覺得不曾走遠,哪天想家了,翻過遠處的山就是了。我喜歡陪他一起閒望閒聊,將山那邊的前塵往事搬到身邊細細研磨,這是父親一生中最安逸的時刻--身體棒棒的,笑容圓圓的。

望向遠方,是一種多麼自在舒適的感覺!感謝大自然賜予我們數不清的「望」的方向與場景,給予我們不一樣的精神的慰藉與心靈的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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