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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四時讀書四時樂

2019-12-05

山 林

十年前,初學寫作的我,很想擁有一個獨立的書房。坐在整潔有序的書房裡,打開電腦,輕輕敲擊鍵盤,可以翔鸞翥鳳,可以集腋成裘。這樣的生活狀態,該有多麼美好啊!可惜,我們的小家庭實在沒有多餘的房子使我美夢成真。

涉獵不廣,思路不寬。為了豐富自己的頭腦,那年,我一口氣買下了幾十本文學書籍。家裡沒有書櫥,只好把一部分書放在寫字^上,其它的塞進紙箱裡。把紙箱放在陽台上,適逢水管漏水,力透紙箱,殃及圖書。那些書買來後,我還沒來得及閱讀呢!一夕之間,全成了皺巴巴的殘書破卷。當務之急,迫切需要解決書櫃的問題。在傢具市場,我看中了一架帶電腦桌的書櫃,買回家來,我的書們總算有了一個體面的「容身之所」。我把書櫃安置在臥室裡,自我解嘲說,這是我的「臥室書房」。

我的書中,有一本作家韓石山的散文集。有一天,我讀到一篇《不才從小有書房》,自此,我要建立書房的願望更加強烈。韓先生八歲開始有了小書房,人到中年有了大書房。韓先生的大書房亦有一個靈動的名字,叫潺湲室。屈原的作品《九歌.湘夫人》有一句「荒忽兮遠望,觀流水兮潺湲」,室名即來源於此。才思如流水,潺湲不斷絕。韓先生幽默風趣,他說:「坐在書房裡,就像坐在了環繞自己的侍妾當中,感覺特別好,千把字的小文章本來沒靈感,一激動就寫出來了。」韓先生買了電腦,感覺寫作比較便利,因此變得高產,好作品源源不斷,為此,韓先生開心地說:「這哪是計算機呀,簡直就是印鈔機嘛!」可見,改善生活環境,提高生活品質,對文學創作百益而無一害。

事實上,沒有像樣的書房也能寫出好作品。當年,劉禹錫得罪了當朝權貴,被貶官至安徽和州當一名小小的通判。和州知縣狗眼看人低,百般刁難劉禹錫。按規定,通判應該居住三間房子,知縣卻只給了劉禹錫一間小屋。這間斗室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就是這樣的居住條件,劉禹錫並無怨言,欣然提筆寫下了千古馳名的《陋室銘》。劉禹錫還給自己的斗室取名叫「陋室」,並與三國諸葛亮的「茅廬」相提並論。我篤定劉禹錫的文采,對於他「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高潔志趣也真心拜服。但是,我堅決不開歷史的倒車,畢竟,人往高處走嘛!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二零一七年夏天,我們攢夠了首付,買下了一套三室二廳的新房。這是一套精裝修過的房子。我選擇了最大的一室作為書房。當八節實木書櫃擺在我的眼前,我轉來轉去,左看右看,當真是看它千遍也不厭倦。人到中年有書房,不負半生一場忙。把原有的書籍打包搬進。去本市的舊書市場,淘了不少古籍,買了幾張字畫。書櫥,基本填滿,書房,正式成立,下一步,該給書房整個雅名。

在我養殖的綠植中,有一盆龍爪槐盆景造型優美,線條流暢,秀色可人。因此,我想把書房取名為「槐香居」。我徵求摯友阿慧的意見,「槐香居」被一票否決。阿慧言之鑿鑿地說,這個名字一點也不新穎。原來,阿慧參加同學聚會,就是在酒店那個叫「槐香居」的雅間裡,和大家歡聚一堂。

為了取一個令人耳目一新的名字,那幾天我真的是費了不少心思。我專門從網上查閱了一些名人書房名。明清時候,喜歡舞文弄墨的人,非常流行給自己的書房取名字。明末書畫家胡正言,有書房名曰「十竹齋」。這個齋名,有點「觸景生情」。胡正言的家裡有個小花壇,不多不少,恰恰種了十株綠竹。胡正言心想,我家裡種了十竿竹子,乾脆讓自己的書齋叫「十竹齋」得了。有朋友來訪,仔細數了數那些竹子,發現不是十株,不知何時,竹子又冒出來兩株。朋友戲言,我看,你這書齋該改名了,叫「十二竹齋」才對!胡正言說,過一段時間再冒出來幾棵,豈不是又要改?還是叫「十竹齋」吧!朋友大笑。

清朝小說家劉鶚的「抱殘守缺齋」,更是讓我眼前一亮。劉鶚,自號「老殘」,寫下了著名的《老殘遊記》流傳後世。劉鶚一生喜愛古董。收集來的古董歷經滄桑,殘缺不全,劉鶚不但不嫌棄,還把它們當作寶貝收藏。這些古董,和劉鶚相守了一輩子,就像是靈魂伴侶,相依相戀,不離不棄。另外,劉鶚的書房裡,古籍眾多,缺張少頁的也不在少數。有一次,劉鶚宴請嘉賓,家中高朋滿座,勝友如雲。劉鶚乘荌s興,宣佈自己的書齋名,就叫「抱殘守缺齋」。從此,這個書房名,被一眾好友津津樂道。

在我買的字畫中,有一幅楷書條幅,囊括了宋朝末年詩人翁森的四首詩《春》、《夏》、《秋》、《冬》。詩的內容,以勸學為宗旨,把一年四季讀書的樂趣寫得興味盎然,靈巧生動。翁森的四首詩合在一起,又叫《 四時讀書樂》,曾被清代《四庫全書》收錄。我把《四時讀書樂》掛在書房牆壁上,展眸可見,深入我心。我尤其喜歡每一首詩的末句。春天,有綠草茵茵,此為一樂,詩曰:「讀書之樂樂何如?綠滿窗前草不除。」 夏天,有熏風陣陣,此為二樂,詩曰:「 讀書之樂樂無窮,瑤琴一曲來熏風。」 秋天,有霜花皎皎,此為三樂,詩曰:「讀書之樂樂陶陶,起弄明月霜天高。」 冬天,有寒梅朵朵,此為四樂,詩曰:「讀書之樂何處尋?數點梅花天地心。」

拾人牙慧,模仿先賢。我的書房名何不叫做「四時讀書齋」?我問阿慧,要是叫「四時讀書齋」是不是有點俗?這回,阿慧嘻嘻一笑,說了句「大俗即大雅」。靚名敲定,大功告成。書房外,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書房內,四季如歌,書香縹緲。我,作為此間主人,四時讀書四時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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