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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棚閒話:方言遊戲

2020-11-14

■ 青 絲

我每天登山,為了保持足夠的運動量,會上下好幾趟。某日在山頂,一個女遊客斜眼望荍琚A嘴堨峈e南話跟同伴說,這人像個猴一樣,一會下去,一會又上來。她料定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所以當荍琲滬接論我。恰巧我有個同學是河南人,聽他說多了方言,我也能聽懂一些簡單的河南話。見我用詫異的眼光看她,她立即明白自己失言了,頓時羞紅了臉。

中國幅員遼闊,方言有上百種,經常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言。我所處的城市移民眾多,更是匯聚了各地的方言。過去鄰里之間,平時交流是用本地方言,各自回到家,又會改用家鄉話交談,粵語、客家話、壯話、苗語、湖南話......不同語系的人常會聽得滿頭霧水,故在一些場合,若是不欲第三方知道自己交談的內容,方言是極隱蔽的交流方式。荷里活電影《風語者》堶情A太平洋戰爭期間,美軍選用印第安那瓦霍族人充當通信兵,就讓監聽美軍通訊的日本人茫然費解。

但就像我遇到的例子,也常有人因為自大,以為別人聽不懂自己所說的方言,導致狼狽出糗的事情發生。清人何剛德在《春明夢錄》埵蛘唌A他中進士後在吏部任職,受邀到大學士寶鋆家媗母腹A座中盡是操京腔的大佬。同年鍾傑人與何剛德是福建老鄉,悄悄指蚞F座的榮祿,用福建話問:「這個山楂是不是兩淮運使?」清代的高官,頂戴上面鑲嵌的是紅寶石或紅珊瑚,猶如熟透的山楂,以之指代高官,有鄙夷之意。二人用福建方言交談,認為可保安全無虞。不料,榮祿轉過頭對二人說,我也會說福州話。何剛德知道惹禍,趕緊溜走。好在榮祿少年時代是在福州長大,雅好閩士,沒有與他們計較。後來榮祿任西安將軍回京,還特地送口外羔羊皮給何剛德作為禮物,上書「山楂」二字,調侃何剛德曾自以為是的托大之舉。

梁實秋也在文章婼籵魽A他有一次在美國電影院看電影,前排兩個白人婦女,頭上戴蚍e沿禮帽,很影響觀影。於是他用中國話小聲抱怨了幾句,發洩一下不滿情緒,以為對方肯定是如聽天書,不會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沒承想,對方卻回過頭來用中國話向他道歉。人的僥倖心理一旦被戳破,羞愧就會淹沒原本正面的情緒。

城市化的今天,人們的生活更趨於同質化,日常語言也是以社區交流為導向的--很多人從小就培養孩子說普通話,以能說一口純正的播音腔為時尚,若有人堅持說帶有「土味」的方言,常會被看作失敗者,認為是沒有學習標準化語言的環境。方言處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中,前景是很不讓人樂觀的,也許在不遠的將來,用方言進行隱蔽敘事的情節就會從大眾生活中消失,只能出現在影視作品堣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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