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一生在角力,最能形容兩個男子之間似有還無的愛情。
文:武 俠 圖:高 先
《無野之城》惹來掛羊頭賣狗肉的激烈指責;唯一一齣講述香港棒球隊的電影,票房是帶點慘烈的30萬。如此成績,理論上導演應該會在影圈消失一段日子。
但自己做老闆的雲翔,對以上種種處之泰然。自資拍攝電影,該做甚麼,想做甚麼,他向來早有計劃。要拍三部曲,他成立公司;《永久居留》剛於上星期四上映,新作《安非他命》已全部拍完,開始進入後製階段;想與白先勇合作,他心中早已有了數個方案。
出身文學世家,前半生從事賺到笑的IT行業,雲翔應該早已預了在電影這一行,有排蝕。
「拍戲,是基於我知道、我相信的故事。」坐在《永久居留》戲中的主要場景—主角雲海的獨居大宅內,雲翔說。
「和白老師的合作,一是改編他的作品,與白老師初步溝通過,他基本沒有問題。他的作品中有幾篇我都有興趣,但每篇都很難支撐起一部電影,改編時或許會將數篇合在一起;另一個方案是較大想頭的,我還沒有和白老師溝通,便是我和他一起寫一個故事出來。」雲翔說。
他的三部曲大計尚未完成,已在構思更長遠的東西。
「成立公司是為了要拍三部曲,這齣《永久居留》算起來應是我的第一部電影,想不到中途拍了套《無野之城》。」說《無野之城》是意外,起碼讓他信心大增。票房仆直,「但成為十大華語片之一,電影評論學會也列為當年七部推薦的電影之一。」
《無野之城》上映前訪問他,語氣中仍有對坊間的指責帶點忿怨,如今回看,多了一分從容與淡定。
《永久居留》的片名設定,不可避免地讓人想起新移民。片中以死亡國度作為最後的歸宿,主角的一生都停不下來,從大陸到香港,從香港到外國,從IT行業到電影業,居住地或是行業,甚至感情都無法得到歸宿,只有死才是真正永久居留的地方。
「這部片想說的,是死亡的極致。」雲翔說。
存留下來的東西
於是飾演雲海的李家濠與影片有了一種莫名的聯繫,「我一直認為自己活不過30歲。」李家濠說。他玩潛水、滑板、飛車,「任何危險的東西我都玩,曾經跟死亡擦身而過。」李家濠如今29歲,「像我玩這麼多危險活動的,死亡的機會率也比較高。」
30歲是個大限,導演將自己幼年的回憶呈現在電影裡,觀眾便看到熒幕上不願睡覺的小雲海,靜靜地躺著扮睡,聽著大人竊竊的私語,「便聽到有算命的說我活不過30歲。」雲翔說。
死亡便成為串連整套戲最重要的元素。
在街邊乞討的二胡婆,忽然消失。「那是我對死亡最早的認識,雖然看不見死亡的發生,但是知道她再也不會回來。」雲翔將自己的回憶,一一寫進電影裡。
阿嬤離世。「開始深刻地去思考到底自己要做些甚麼。在她最後的那段日子裡,沒有陪著她,但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到底有甚麼意義?」1998年,雲翔的阿嬤過身,對他影響甚深。後來他離開IT行業,開始追隨自己的夢想,尋找屬於自己的生活。
「人的肉體是會死亡的。很多時我們為了父母,為了生存而要工作,不停地掙扎到底活著是為了甚麼。與其活得不好,不如不活;但活得好時,好都是很短暫的,若是遇上你心愛的人離開,那會更難受。」雲翔說生談死,就像一個矛盾體。「肉體消亡,但有些東西是不會死的,像莫扎特,像巴哈,他們的作品是永遠留下來的。我也想我死後,仍然有些東西可以留下來。」於是他拍電影,表達自己的感情,將之視為自己「存活」在世上的證據。
還有自殺。片中的雲海在阿嬤離世的同時,受到所愛慕的林風要結婚的消息打擊,一度企圖從寓所往下跳。「我也試過兩次想自殺,為情所困,便想用電結束自己的生命,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在最後一刻又放棄—我不想麻煩別人,如果死了又要別人來收拾。」
30歲是大限,愛情是關口。但雲翔最終平安跨越「注定」死亡的大限,在愛情的關口前,他最終亦沒有按下通電的按掣,只有雲海,戀上一個愛自己但永遠無法在一起的直男(非同性戀者),愛情成為他無法填平的深淵。
羅生門
「在這部片裡,其實有兩個羅生門。其一是林風到底是不是自殺。」林風便是雲海所愛的直男,家住公屋,喜愛打拳,影片後段他在以色列重遇雲海,喝了點酒,在晨曦漸露時分跨上電單車,沿著車道疾馳,直開向死海。
「有朋友說覺得林風的自殺很感動。但其實在我的劇本裡,林風是死於意外,他喝了酒,有點迷迷糊糊,連路都看不清,便墮入死海。」
另一個羅生門是影片最後熄掉大宅的燈,然後打開一早預備好的棺材睡進去的那人,到底是誰?「有的覺得是雲海,但其實那個是雲海的管家。那時雲海早已死了,管家最後將一切執拾好,然後根據家族的傳統睡進準備好的棺材裡,成為最後離開的人。」
「死後,就是永久居留。但東方人很避忌,我的電影偏偏犯大忌,又講死亡又講同志。」雲翔說。
但他的電影,骨子裡卻仍然傳統。
影片的結局,是舊日大宅的定鏡,屋內傳來雲海家人的「鬼聲」,討論著雲海甚麼時候來「報到」,要開檯打麻將。
「家庭仍然很重要。」於是「家」與「死」就如電影推進的兩個軌道,互相交錯。阿嬤的生活,弟弟結婚與生仔,視林風的父母為家人,雲海最終在自己的大宅裡每一個房間,都預留了家人的位置,並相信死後,一家人仍然團聚在一起。
「東方人的家庭觀念很重,片中這方面的比重也較大。其實,感情是可以跨越很大界限的,同性戀的愛,與對父母的愛其實沒有甚麼分別。」
片中的雲海最後轉了行,當上導演,拍過一齣關於棒球的電影。雲翔在其他訪問中曾說,他還沒有偉大到要拍自傳。談電影,他只說:「我只拍自己知道,並相信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