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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新生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社會發展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韓國前總統盧武鉉因涉嫌貪污被調查,在住處附近跳崖自盡,引發韓國政壇的地震。大量支持者舉行追悼儀式,矛頭直接對準當今總統李明博。人們不禁要問,一個涉嫌犯罪的政治人物,為什麼能在死後掀起軒然大波呢?
 韓國實行封閉性政黨政治
  韓國乃至亞洲其他國家雖然引進了民主政治的遊戲規則,但卻並沒有擺脫身份社會所留下的烙印。政治人物之所以能夠上台,不是因為他們品格高尚,也不是因為他們治國有方,而是因為他們善於在不同的族群中合縱連橫,從而贏得相對多數人的支持。這種政治遊戲更像是一種商業博弈。假如選擇了自己支持的對象,那麼,就必須不遺餘力地全身心投入,直到將他推上最高權力舞台。政治領袖一旦掌握國家的最高權力,就意味着享有不盡的資源,可以論功行賞。等到下一次大選到來之時,新的政治投資將重新開始,那些曾經享有榮耀但最終失去權力的落魄政客,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會借助各種理由,重新參與國家權力的分配。正因為如此,盧武鉉的自殺身亡,給了那些支持者以重新炒作的政治題材,他們高舉着悲情主義的旗幟,再一次開展政治營銷活動。
  亞洲國家的絕大多數政黨都是封閉型的政黨,只要加入政治團體,那麼,個人的命運乃至家庭的命運都必須與所在政黨命運緊緊相連。當政黨失去支配國家資源的權力之後,政黨領袖仍然可以受到黨員的擁戴,但如果政黨領袖的個人行為損害了這個政治團體的利益,那麼,他除了自絕於人民之外,不可能有其他的選擇。
  在盧武鉉留下的政治遺書中,人們可以清晰地發現,他之所以選擇自殺,不是因為自己缺乏承受能力,而是因為連累了政治盟友。這種身份社會特有的政治情結,使得他的自殺被籠罩上了脈脈溫情,而那些心知肚明的政治盟友,為了對得起已經死去的政治領袖,不得不重新糾結在一起,在他的遺像前上演一齣政治悲劇。
  當今亞洲各國不是沒有民主選舉的法律制度,也不是沒有民主的選舉形式,但是,缺少美國這樣的契約社會。在這個社會每一個公民都享有憲法和法律上的權利,他們不需要依附於任何的政治組織,更不需要投靠任何的政治黨派,他們依法行事,並且根據自己的價值取向選擇政治盟友。正是這種開放性和獨立性,使得人們不會對一個政治領袖的消亡如喪考妣,更不會借助於政治領袖的死亡而舉行大規模的政治示威活動。
 應加快社會轉型步伐
  我們觀察韓國政壇這一悲劇現象時,不能只盯着總統,而應該看到他所處的社會環境。值得注意的是,在東南亞國家,自從引入了西方的選舉制度之後,族群之間的分歧非但沒有因為定期的政治選舉而縮小,反而由於不斷舉行政治投票活動,族群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這說明我們在引進形式上民主選舉制度的同時,還應該加快社會轉型步伐,以適應民主選舉政治的需要。
  現在一些學者正在談論協商民主的利弊,試圖通過強化協商民主,彌合族群之間的分歧,在協商的基礎上推行選舉民主。這是一種可供參考的思路。但是,我們必須指出,假如協商就意味着暗箱操作,民主協商就意味着少數人選少數人,那麼,這樣的協商政治不是現代民主政治,而是封建社會專制的變種。所以,即使我們發展協商民主,也應該大力推廣公開的協商民主,讓多數人選擇少數人,而不是讓少數人選擇少數人。只有充分尊重多數人的意願,東南亞國家的民主政治才能穩步發展。
  盧武鉉的自殺,是一個政治悲劇事件。這一事件為政治學提供了豐富的信息。簡單的政治類比,無助於深入研究問題;情緒化的平面描述,不足以揭示出問題的本質。在傳統的身份社會,政治領袖早已成為某種政治資源的象徵,就好像商品的商標一樣,當它成為馳名商標之後,已經不再屬於家庭或者個人,而屬於整個商品系列。所以,盧武鉉作出極端性的選擇,實際上是一種「鳳凰涅槃」,希望家族乃至政黨重生。這何嘗不是一個政治家最後的貢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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