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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春節聯歡晚會小品《捐助》的綵排照片。新華社
■王曉華
在央視春晚小品《捐助》現場播出時，我就對其中有關寡婦的歧視性話語感到不舒服。後來，讀到吳祚來先生的《趙本山，山很高趣味很低級》（載2月16日《新快報》），更認為這個小品有問題—它再次折射出根深蒂固的歧視性邏輯，折射出尚在支配某些國人的集體無意識。
在小品《捐助》中，來自單親家庭的女性地位卑微到了如此地步，連接近她的人都成了嘲諷、取笑、貶低的對象。這種歧視性話語首先暗示某種類型的母親和家庭「不正常」，折射出過時的性別理念和家庭理念。西方當代社會學認為，家庭是功能性的，具有多種類型，單親家庭和組合家庭都是正常家庭，但是單親家庭和組合家庭在中國仍被判定為「不正常」，單親家庭中的女性（主要是單身母親）更是備受歧視。俗語「寡婦門前是非多」，就反映了這種歧視性心理：寡婦生存於不「正常」家庭中，不被任何男性合法佔有，因此是任何男人可以佔有的對象；與此相應，大多數寡婦都被想像為性慾旺盛者，時刻等待着男性的隨機佔有和永久佔有。《捐助》諷刺某農民時常幫助寡婦，表面上是暗示這位農民好色、不正經、愛在性的方面佔便宜，實際上是暗示：寡婦乃「非正常女性」，低於女性平均高度和平均價值，接近她們的人也分有了這種「非正常」乃至低賤品格。
演出《捐助》的班子，原本都是演繹二人轉的高手。在傳統的東北二人轉中，演員總是竭盡全力地相互嘲諷、貶低、取笑，以至於無人能最終逃脫歧視之網。這種喜劇性結局反襯出一個樸實的真理：任何不平等意識都是多刃劍，可能傷害任何人（包括歧視者本身）。從這個角度看，《捐助》歧視的絕非僅僅是「寡婦」。「寡婦」是女性，而女性是人，是個體，是公民。歧視女性意味着某些人、個體、公民仍處於卑賤的地位，意味着平等的邏輯遠還未深入人心，意味着現有體制存在欠缺。你今天歧視女性，明天就可能歧視任何人（尤其是殘疾人、農民工、下崗工人等底層個體）。只要這種歧視的邏輯不被消解，任何人都可能被歧視，生活將一如既往地被演繹為倚強凌弱的遊戲。
中國傳統文化強調等級制。這種等級制觀念仍然影響乃至支配着很多人。缺乏平等的文化氛圍和相應的體制，大多數中國人就難以在精神和現實中站起來，而這勢必阻礙中國的崛起進程。要破除與世界主流文化精神早已格格不入的等級意識，我們就需要建設新的文化精神和文化氛圍。這些年來，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人之所以始終提倡公民概念，就是為了找到個體平等相處的話語平台。相信看了小品《捐助》之後，更多的人會認識到建設公民文化的重要性。
（作者為深圳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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