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紀宏
民建聯成立快二十年了;審視民建聯在這二十年裡的各個發展階段,或許可以從中將香港的政局看得更加透徹。而誰來分析民建聯的發展階段?非曾鈺成莫屬了。
曾鈺成說,民建聯的發展大概可以分成三個階段:從成立到1998年是第一個階段;從1998年到2005年是第二階段;第三個階段是從2005年到現在。他解釋的這種分法跟香港政治發展吻合,可見民建聯的經歷也是與香港政治發展同步而行的。
民建聯發展的三個階段
在1991年立法局的第一次直選,三個親中候選人都落敗了,這令我們認識到,一定要組織起來,凝聚愛國愛港力量,參與未來的直選。當時在招募會員方面遇到相當大的困難,因為當時香港社會對「六四」的情緒還十分強烈,親中在選舉中被認為是死亡之吻。即使在愛國陣營裡,部分有意出來參選的人,也不願意給自己貼上親中的標籤。
民建聯成立初期最大的考驗是1995年的立法局選舉,我們的議席由原來的一席增加到六席,算是不錯的成績,但是六個當選入局的都是新人。當時所謂四大天王─曾鈺成、譚耀宗、程介南、陳婉嫻,即在民建聯裡比較有知名度的幾個人中,只有陳婉嫻贏了,其他都落選。
1993年中英談判破裂,直通車無望,有一種思路認為:無直通車,我們搞自己那一套─預委會、籌委會,總之另起爐灶。但民建聯始終認為,香港回歸後的長遠發展,還是要按照《基本法》設定的軌道,逐步擴大選舉成分才好。回歸前那幾年,我覺得我們做得比較好的是,在地區網絡實實在在打基礎,一點都沒有放鬆,支部從幾個發展到十八個。將資源放在設立地區辦事處,扎扎實實做地區工作,提高參政議政水平。
回歸後成為建制派
香港回歸為民建聯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真正的改變是1998年回歸後第一次的立法會選舉,我們有比較好的成績,第一次每個選區都贏得了議席。增加了議席,我們在議會裡擴大了影響,同時可以和特區政府有緊密的合作關係。
當時我們想的很簡單,成為建制派了,彷彿就是建制的一部分。我記得我們有一次辯論,提出回歸後民建聯還要不要組織示威遊行。當時有兩種對立的意見:一是認為回歸後不應組織示威遊行,反對自己的政府;另一方認為,即使回歸後,政府的政策有時仍難免會抵觸群眾利益,示威遊行還是要做的。當時是沒有結論的,但充分反映出一種心態:回歸後就是我們的政府了,我們是建制的一部分了。
的確,回歸後譚耀宗進入行政會議,立法會中愛國愛港的議席比反對派多,一時間好像落實「一國兩制」了,眼前可見的是一條康莊大道。當時我甚至想,民建聯可以功成身退了:保障了平穩過渡,迎來了特區政府的成立,這就算是完成了民建聯的歷史使命,大家就可以退回自己原來的崗位,安份守己地在特區裡扮演自己原來的角色了。我們把政綱改為「建設特區,繁榮創富,安居樂業」,以為我們再沒有什麼大的矛盾要解決了。
感受到當「保皇黨」的不利
但是這個幻想很快就破滅了。有人說董建華運氣不好,剛回歸就遇上金融風暴、禽流感。1999年的區議會選舉還不是太差,那時我們還可以正面提出支持特區政府的口號。但是2000年立法會選舉時,便明顯感覺到民心已變,一味推銷如何同特區政府合作,只會令我們脫離群眾:我們開始感受到當「保皇黨」的不利。
董先生知道管治出現了困難,2002年當選連任之後就開始推行政治問責制。當時,我將這個問題看得比較簡單。特區政府裡包括曾蔭權等主要官員,都相信有一層政治問責官員,做政治工作、負政治責任,就能夠維持公務員的中立。政治任命的官員可以是政府外面來的,他們可以入政府做官,也可以出來選議員、做智囊,這樣有利於政黨的發展,也有利於人才的對流。這看起來很理想。
董先生又改組行政會議,幾個建制派政治力量的代表以及所有問責官員都成為行政會議成員。一時之間,好像已找到了解決管治問題的方法。然而,實行起來卻走了樣:問責官員沒有功夫「落區」接觸市民、做政治工作,沒有達到推行政治任命制的根本目的。
2002至2003年特區政府要進行《基本法》第23條的立法工作,我錯判了當時的形勢,對社會上的抗拒沒有充分估計。加上在立法過程中又遇到「沙士」爆發,加劇了社會上的不滿情緒。我一直都相信政府推出的23條立法內容是好的、對的,並不比其他地方的同類立法嚴苛,只要抓緊時間立法、實施,市民自會從實踐中看到立了法不會損害他們的任何權利。事態的發展─特別是七一遊行─證明這想法行不通。
「七一事件」之後,我們仍沒有料到當年年底的區議會選舉形勢會那麼惡劣,直到臨近選舉才有所感覺。我助選的時候有些年輕人走過來說,投票時要「給民建聯點顏色看看」。後來真的輸了很多議席。我辭職是因為我的確覺得我應該負責任。作為一個政黨,選舉是生命線,在一個大選中受到如此大的挫敗,就算我不是直接負責指揮選舉,也是要下台的。再者,民建聯在該次選舉受挫,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的言行造成的負面影響。「七一」之後我出來說了很多引起很大爭議的話,導致民建聯由7月至11月選舉期間受到更多攻擊,引起更多人對民建聯的抗拒。所以我覺得除了政治責任之外,還有一個實質的責任要負。我沒其他選擇。當時很多人都反對我辭職,認為我不應在民建聯最困難的時候退下。但是我不做主席不等於離開民建聯,只是給民建聯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退下來,馬力當上民建聯主席,一個新的階段開始了。
「執政聯盟」的曲折道路
曾蔭權在2005年接任行政長官後,有意把特區政府與「友好政黨」的合作再向前推進。他應邀出席了民建聯的中委會會議;他的主要官員政務司司長許仕仁和政制事務局局長林瑞麟,又出席民建聯的「路向營」,討論民建聯與特區政府的關係。當政府決定擴大政治任命制的時候,三位民建聯成員獲任命為副局長及局長政治助理。這一連串的舉措顯示,曾蔭權政府要探索一條與民建聯更有效地合作的道路,希望最終可以發展為「執政聯盟」。
不過,這條道路走起來還是十分曲折的。最近,由於各種政治原因,對於政府提出的若干議案,民建聯在立法會裡都投了反對票。從政府的角度來看,民建聯沒有堅定地支持政府的施政,尤其是當涉及有爭議的政策的時候。從民建聯的角度看,當政府民望下滑時,支持政府便要付出越來越大的代價。這個局面不利於民建聯的發展:每一次民建聯反對特區政府,不但令民建聯和政府之間的關係出現疏離,而且會令不少民建聯最忠實的支持者感到疑惑和失望。(摘自《建港心路──與民建聯的緣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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