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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 蘇
桂花是昨天晚上開的。那香氣像一片雲，被一陣風輕輕一扯，就掛在了那樹枝上，那些天的絲縷，在黎明沁涼的空氣裡飄散著，長腳一般，走出很遠。
也就是在昨晚，我的手機上傳來了署名「小姐」的一句話：「桂花香了。」我當時並沒在意，但今天卻對那句留言陡生感激。好像這一路上的花開，都是那不知是誰的朋友特意送給我的。雖然那人並沒有送我一枝真正的桂花，卻讓我清淡的秋天變得芬芳四溢。我喜歡這種留言式的給予，它讓我收之泰然又心存懷想，輕鬆而愉快。如同晚上到陽台上晾衣服，看見半個月亮那麼亮地照著，我幾乎看見了自己的睫毛在臉頰上森森的投影，這樣好玩的奇妙發現無法與人分享，就一個人留著慢慢享用，想著想著會突然對自己笑出聲來。
桂花的花朵很小，比米粒大不了多少，可當米粒們團結在一起，一枝花的花香可以佔滿一屋，一棵花樹，可以把一個小村香得抬起來。那些日子，小村醉得像一條飄來飄去、隨香蕩漾的船，所有的香都整日整夜地不合眼，小鳥的歌聲也在天空的五線譜上格外婉轉。
家門口的桂花一定也開了吧。久未回家，幾十里的山路就讓家遠成了牽不著手的天堂。照片上的親人都平安健康，只是不能分享我突然想到的一個笑話。那條守院子的狗若見到我，肯定會像對外人一樣狂吠了。好像看到媽媽又在準備做桂花糖了，每年她都做幾瓶給我們帶在身邊。到了寒冷的冬夜，打開裝桂花糖的玻璃罐，那甜香依舊、金黃依舊；那瓶蓋上，媽媽的手溫，也依舊。
突然而至的花開，會說話似地俏笑著，走入幾被物化的心田。未及遲疑，我們已被抱個滿懷。久已疏忽的對自然變化的敏感和喜悅、對自己的關照、對親人或朋友的惦念，在花香裡水靈靈地醒來。
我穿行在薄荷一般的秋涼裡，花香襲人。想起一些與年年的花事有關或沒有一點牽連的人和事，心裡又痛又暖。
很多的自行車和我一起，順著這條叫做桂花路的大街，一直向前，駛向秋天的蒼涼和果實雲集的那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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