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俐麗
從不挑揀美髮店。對美髮師有所詬病,還是近幾個月的事。
前不久,一不小心「美」了一個新髮型。想不到,頓成公司焦點人物,引發適度地震。髮型問題被「如火如荼」地討論,激烈而富有成效的「駁火」,給我一個重要啟示——哪天想出人頭地了,隨便投資一點,包裝一下,尤其在頭髮上做做文章,滿可以利用紅頭綠網,就能把人唬住,把閒時飲茶恰飯的話題給佔住,甚至都能成為年輕美眉的「潛在敵人」,讓眾人邊工作邊休息邊欣賞。
絕非我自戀,之前留了半輩子長髮,髮質烏黑油亮,還特別濃密,任它來去,長了,隨便找家美髮店,稍微修剪幾下即可。這幾年不行了,頭髮掉得厲害,有前禿趨勢,自己都瞧不過眼,若再加上師傅手藝不好,那真是沒法看。
所以就想換個「頭型」,讓髮根歇歇腳,形象也清新一下。
塑什麼樣的髮式?我和家人產生了分歧。他們的意見,是要建立品牌,比如「大長今」式,東方文雅。我麼,覺得麻煩,保養護理也囉哩囉嗦。我喜歡簡單利索,以精幹取勝。
我們互不買賬,都覺得自己方案好。頭髮畢竟長在我的腦殼上,「三八」婦女節那天,在對面街一間髮廊,老闆娘那雙枯瘦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和停頓,我聽見頭上山風呼嘯,江河奔湧,千絲纓絡在她的指間一洩而下,剎那間只覺得月光如水,風輕雲飄。讀完兩份報紙的功夫,我被削成一個蘑菇頭。
回家。家人大驚,繼而大笑:「讓你剪個『大海航行靠舵手』(齊耳波浪式),你怎麼搞個『紅太陽光照全球』(髮茬超短,髮色被老闆娘忽悠得染成黃栗色,還發現頭頂竟有兩個旋兒)!」他們狠狠打擊我,說爹媽在我年幼時把我的腦袋睡得那麼平,這一傢伙剪出後腦勺有塊大大的反骨,要多醜有多醜。我一驚,也發現事有蹊蹺,經過分析,前後對照,得出結論,肯定是這老闆娘手藝實在不咋的。現在情何以堪!這才後悔莫及——以往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的繾綣情深,此時全無。唉,我怎麼這麼放心地把頭髮交到一個陌生女人的手上,從此讓它踏上了不歸路?
找回那個老闆娘:「那個……我後腦勺天生是平的,你怎麼給剪凸了?」「哦,那我再給你改改……」她抄起剪刀,朝著腦後簾,卡卡兩剪。「成了!」啊,還不如不剪呢,完全剪豁了啊……我懊惱不已,想起剛才她一邊剪我的頭髮,一邊跟另一位顧客攀談得津津有味,氣就不打一處來「你怎麼剪成這個鬼樣啊!」她倒不耐煩了:「你不說自己的頭髮硬!」嗯?啊?噎得我直瞪眼,連嘆倒霉。
頭髮剪壞了,善後事宜如我所料,沒完沒了……每天清晨,頭頂「怒」髮衝冠,就像一朵綻放的嬌嫩蓮花,堅硬的髮泥都壓不下去……上班,一雙雙眼扎得人如坐針毯,學會一句句自嘲,才發現自己還這麼幽默。我不是個挑剔講究的人,卻很認真,說實話,真懷念原先所住大院那個叫阿浩的美髮師,他沒有多好的技術,但工作起來平靜、耐心細緻。我會固執地依據頭簾和髮屑的修剪質量來評價一個美髮師的好壞,由此我想到了一個人的工作態度,甚至一個人的人生前景。這一點也不矯情——你手中的剪刀是什麼,天天在給什麼樣的人美髮,美什麼髮,全在彈指一揮間,頭髮美壞了可以長出來,人生剪壞了,還來得及修理?
也怪自己世界觀不夠堅定,髮型怎樣,顏色燃不燃燒,都涉及到品味(人生觀?)問題。什麼髮型最符合自己?也許它不是最流行的,但是卻絕對適合你的個性?很多人到老恐怕都不自知呢。現在,我惱也罷後悔也罷,只能熬過夏日滿脖子的痱子,熬過尷尬的半年期,等著半吋慢慢見長。
瞧這個代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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