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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人請客吃飯，普遍講排場愛面子，鋪張浪費嚴重。 網上圖片
陳曉鳳
前些日子一位朋友去參加兵團戰友聚會。幾百人的聚會，包了一個大餐廳，實行AA制，每人交100元錢。他回來說，吃得那叫一個豐盛！十人一桌的席上，擺滿了雞鴨魚肉：巨大的紅燜肘子，大盆的冷醬肉，整隻的香酥雞，大條的清蒸魚等等一一上來。在物價節節高昇的當今還能搞出這樣的席，簡直太實惠了，據說是托了人。可惜人們的肚子有限，吃到最後很多菜都剩下了，只得號召大家積極打包，可還是有很多沒被帶走的剩菜，直接倒進了泔水桶。
這樣的情形北京人見慣不怪，可移民他國回來探親的人卻是看不慣了。某次中學同學在一家高檔餐廳聚會，因為顧了說話顧不了吃飯，剩下很多菜基本沒動。多數同學熟視無睹地離開了，一位移民某發達國家回國探親的女同學，卻站在桌邊久久不願離去。她戀戀不捨地說：瞧，這些魚和肉還都是好好的，多麼可惜呀！於是她要來了餐盒開始打包。在她的感召下，沒走的同學把剩菜都打了包帶走。同學說，在國外，人們吃飯時都非常節儉，外出就餐也是吃多少要多少。如果吃完飯剩下一桌子的菜，別人就會認為你沒有教養。
曾有朋友請吃過日本飯。都是極小的碟子，裡邊裝著極小份量的菜，有的僅是幾顆毛豆。吃主食的時候，一大碗米飯，澆上一勺大醬湯，連飯帶菜都吃下去，肚子也就飽了。吃完飯，桌上不會有什麼剩菜。雖然份量小，可是貴得驚人。中國人去發達國家探親訪友，常感歎人家請客的簡單，那樣的請法要是放在中國，就會被當成對客人的不敬。
有北京人嘲笑韓國人：請客端上來一點點東西，都要鄭重其事地說：很貴的！北京人家飯桌上幾乎天天有的紅燒肉，據說韓國人要過節或是請客時才能吃到。烤肉與唱卡拉OK，就讓韓國人覺得很幸福了。有個在涉外單位上班的女士說，單位來談業務的韓國客戶，對招待的要求不過是：去餐廳喝個小酒，吃個紅燒肉。
中國人請客吃飯，如果不要滿滿一桌子菜，桌上不剩下些什麼，似乎就不夠體面。最近一位在北京工作的外國人總結北京民俗時，就特意提到一條：請人吃飯時務必不能把盤子都吃空！
中國式飲食之所以鋪張，中心思想是要面子。雖然當代中國的社會價值觀早已多元化，可不少人依然固執地認為：飯桌的豐盛度，是體現慷慨的最佳方式。他可能不捨得犧牲半個小時為你做一件很重要的小事兒，卻願意在飯桌上用豐盛的食物來找補。最累的是朋友間的輪流請客：一個比一個叫的菜多，一個花費比一個高，似乎深厚的情誼，就體現在那些油汪汪的盤子之間。若是輪到你請客就叫兩碗麵一個涼菜，那在圈子中就徹底沒了面子，落個「不會為人」的話把兒。
中國式飲食，大概頗受皇家風範影響。清代王朝最後的專制者慈禧，每頓飯得上幾百個菜；最後一任皇后婉容的一頓早餐，也要上爐肉冬瓜、紅燒魚翅、鴨條海參、乾炸肉等十幾道菜，以及肉包子、鹹油炸果等十幾種主食。沒有廣闊的盤子，就體現不出皇家的排場。
專制皇帝掌握著百姓的生存權，自然可以任意揮霍百姓血汗，若是君主立憲國家的皇室這麼排場，早就受到納稅人的強烈抗議，找上一堆麻煩了。可惜一百年之後，一些北京百姓似乎還沒有擺脫皇家進食遺風之影響。於是吃飯文化有時就演變成為「暴食文化」。北京人推崇的滿漢全席，就是以肉菜豐盛著名的。
中國人對席面排場的追捧，與對飢餓年代銘心刻骨的記憶也有關係。不久前上演的《1942》，慘烈得讓年輕人不敢正視。1958年前後的那場飢餓，也讓存活下來的老人們依然歷歷在目。脆弱的社會環境，讓「吃飯」這件事兒，無比敏感而神聖。現在多數人無衣食之憂了，可那種對飢餓的恐懼，還是深深藏在內心深處。
老一代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餐餐不吃得酒足飯飽，就得營養不夠。一位老太太素有慷慨之名。疼愛孩子的方式，就是拚命把飯桌搞豐盛。她家吃飯，就是一碗溜丸子，也得冒著尖端上來。自己採買不過來，兒女買來的食物全部報銷。結果把兒女培養成購物狂，還養出了一桌子吃閒飯的浪當子，這些人後來都沒有什麼出息。
因為吃得過飽過好，中國的胖子正在迅速增多。很多小伙子剛剛30歲，就有了啤酒肚，失去了健美的身材。肥胖，讓脂肪肝、糖尿病、血壓高等慢性病的發病率也快速向低齡化發展，結果造成很多年富力強者的猝死。中國式飲食除了過於豐盛之外，也過於油膩。北京街頭餐館盛行的口水魚、煮肥腸、涮肉，以及麥當勞、肯德基等洋快餐，在飽口福的同時，也可能毀了你的健康。
人們吃得太多太好，不得不快速生產動物來供應餐桌。過去豬一年出一欄，現在一年出兩欄半；過去的溜躂雞至少半年之後才能吃，現在40多天就上了餐桌。至於其他動物的肉，也都得用各類化學藥物來催長。所以，在吃進豐盛的食物同時，也吃進了更多有毒物質。
其實，我們完全不需要吃得那麼多。北京人自己家裡開出的日常伙食，也是很簡單的。夏天，就是一碗炸醬麵。一斤麵條，兩根黃瓜、一碗醬就解決了問題。冬天，則是永遠的白菜豆腐。北京人的口頭語是：白菜豆腐保平安。一位靈巧的家庭主婦，能把一棵白菜變為很多可口的菜餚：芥末墩兒、酸白菜、大菜糰子等等，都是營養豐富的傳統家庭美食。當然，如果用來招待客人，她就會覺得寒酸了。
對食慾的過分放縱，對吃飯「場面」的過分追求，難以帶來積極的精神。科學證明，少吃，是重要的養生之道，少吃才能長壽。什麼是好的飲食？個人認為，清淡，簡單，易於製作，是主要的標準。如果有一天，北京人外出就餐，也能遵守這樣的原則，不僅能減少健康隱患，且能減少大量消費帶來環境生態危機。
今年春節的同學聚會有人提議，咱們就來個健康食譜：玉米麵貼餅子、熬雜糧粥、炒小鹹菜如何？立即受到大家的歡迎。改掉中國式飲食大吃大喝的陋習，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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